李锦程第二次见到柏腾,是高一升高二的暑假,炎热闷湿的三伏天,他躲在空调屋里睡觉。
蒙在头上的羽绒被子被拽下,他吓得半撑起身子。
看清眼前人的脸时,微微启开唇。
面前的中年男人西装熨帖,五官深邃。那颗眉间痣,特别又醒目。
一股细小的电流窜过李锦程的太阳穴,他心跳如擂。
柏腾的表情有两秒钟的错愕,随后眉头轻轻皱起,声音很低,“你是谁?”
“我是我李锦”
“不要吓唬老实人!”
“程”字还没说出来,被吞回了肚子里。
柏成钰提着兜外卖放在桌子上,走到他身边,“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小老师,帮我补课呢。”
书桌上散乱着试卷和教辅资料,柏腾严肃的脸稍稍舒展,“要学就好好学,别坐一会儿就跑这跑那的,没个定性。”
他看向李锦程,“抱歉,刚才我以为你是成钰。”
李锦程抿着唇,摇了摇头。
柏腾要走,脚下踩着一张试卷。他伸手捡起来,一张满分的高一数学试卷,名字写得秀气端正:李锦程。
他随手放在桌上,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柏成钰松了口气,蹬了拖鞋,光着脚“噔噔噔”走过去,提着外卖又“噔噔噔”走回来,把桌上的书本往旁边一推,拆了外卖包装。
两碗杨枝甘露,一份多冰的,一份少冰的。少冰的给了李锦程,递给他小勺。
李锦程慢慢地拆着塑料包装,看着他擓了满满一勺填进嘴巴里,表情餍足。
等柏成钰咽下去,他问:“谁呀?”
柏成钰习惯了他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我舅舅,亲的。”
李锦程点点头,脸颊泛红,小口小口地吃着糖水。
柏成钰像是不怕凉,三两下见了底,把塑料碗扔进了垃圾桶。翻着李锦程给他写的暑假作业,说:“我妈死的早,我舅舅把我带大的。”
“爸爸?”
“没那东西。”伴着“唰啦唰啦”的翻页声,他说:“他把我妈甩了,早就找不着人了。我妈生下我就去世了。心脏不好,是遗传病,我外婆也是这么没的。”
李锦程有些吃不下去了。
他把题册扔到一边,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她什么都没留下,倒是把病给我留下了。挺好,说不定我还真不用考大学了。”
“健康。”李锦程表情很认真,想多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重复了一遍,“健康。”
柏成钰笑出了声,伸手戳了下他左脸颊的酒窝。
吃完了糖水,李锦程继续给他写作业。再抬头时已经下午五点了,外面下起了雨,哗啦啦的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