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尔坎如实转告,祝珩的心往下一沉:“那你们想怎么样?”
德隆帝给他的权力并不大,无法做出更多的许诺,和谈成功是他的大功一件,若是不成功,死一个外姓皇子也不会影响后续和北域接洽。
这是一局死棋,如果盘不活,他的命也会搭进去。
燕暮寒把弓箭抛给塔木,翻身下马,朝着祝珩走过去。
侍卫们对他颇为忌惮,护着祝珩往后撤。
“站住,不要再上前了。”十八岁的少年身量还未长成,程广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燕暮寒,心下稍松,“退后!”
刀尖往前递了递,几乎抵上燕暮寒的胸口。
大军沸腾,有如雄狮震怒。
穆尔坎眸光微沉:“放肆!”
祝珩皱了下眉头,想让程广收手。
北域大军虎视眈眈,万一惹怒他们,事情就麻烦了。
没等他开口,燕暮寒就动了,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安静。”
从塔木、穆尔坎到数以万计的大军,在几息之间收住声音,连绵百里的旷野顿时陷入寂静之中。
死一般的寂静。
燕暮寒看也不看程广,径直往前走,死死地盯着被一众护卫包围起来的祝珩。
他和他印象中的模样相差不大,更高了,也更瘦了,病恹恹的,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是在南秦过得不好吗?
他再晚来一阵子,是不是就见不到他了?
燕暮寒皱了下眉头,眼底戾气横生。
程广还有分寸,不敢真的伤了他,刀尖被逼得不断向后:“站住,再往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
他最近在学南秦话,能听懂简单的字词。
对他不客气?
燕暮寒冷笑一声,抬起手敲了敲刀身,是挑衅,也是嗤笑。
延塔雪山的狼崽子怎会被威胁,他生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恐惧。
燕暮寒猛地扑上前,好似一只认准了敌人的狼崽子,跃跃欲试,想要将对方撕咬成碎片。
锋利的弯刀从程广的脖子抹过,甩出一道赤色的涌泉,程广的身体还没倒下,头颅已经滚到了几米开外的地上。
深秋的风裹着寒意,吹得战袍猎猎,燕暮寒随意地甩了甩刀上的血,狰狞的鬼面具下,一双眼冰冷淡漠,丝毫没有被吹起波澜。
北域大军爆发出强烈的喝彩声:“燕暮寒!燕暮寒!”
穆尔勒河养育出英勇的北域儿郎,他们天生就流淌着好斗的血液,死亡不会催生畏惧,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与北域大军相反,南秦的氛围陷入死寂,祝珩僵立原地,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喘不上气来。
程广死了,当着他的面被杀了。
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祝珩站在程广身后的位置,半边脸上都溅了血,他浑身发冷,胃里翻涌,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碎。
何舒达慌乱回神,拉着祝珩的胳膊往后退,他没注意控制力道,几乎是拖拽,祝珩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不许碰他!”
燕暮寒提着弯刀冲过来,眼神凶狠,像要将人乱刀砍成碎末。
何舒达心中大骇,下意识松开祝珩,往后退了两步。
虽然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得出来,燕暮寒对他有很强烈的敌意,恨不能像杀死程广那样杀死他。
这人就是个疯子!
祝珩弓着腰咳个不停,方才在宴席上他只喝了两口水,腹内空空,一咳起来头晕目眩,眼前昏黑一片。
两军阵前,剑拔弩张,从延塔雪山吹来的寒风已到了四水城下,这一场厮杀有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众人提心吊胆,燕暮寒一直漂浮着的心却慢慢安定下来,他一寸寸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目光放肆,近乎贪婪。
隔着漫长的岁月,隔着千山万水,他终于又站到了祝珩面前。
一捧雪托在掌心会化,这个雪一样的人,如果被他拥入怀中,会不会也化掉?
燕暮寒蜷了蜷指尖,胸腔快炸开了,心底的野兽疯狂叫嚣着,要将人撕碎吞下,手上却像捆了无数道丝线,拉拽着他,让他放轻呼吸。
让他小心翼翼。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