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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珩住在京郊的佛寺,出了大都往北走二十里。
到佛寺后,两名侍卫收住话头。
再不受待见,明面上还是六皇子,不是他们能议论的。
自从祝珩被送过来,佛寺就不接待香客了,日渐破落。
侍卫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大门拉开一条小缝,小沙弥探出头来:“敢问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小沙弥右脸上画着一只王八,墨迹还没干,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
侍卫忍俊不禁:“小师父,我们是来接六皇子去太庙进行加冠礼的。”
“原来是找六皇子的啊……”小沙弥摇头晃脑,“啪”一下把庙门关死了,“他不在。”
侍卫们面面相觑,想起临行前祝国公的话,继续敲门。
小沙弥蹭蹭蹭跑回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棵百年梧桐树,以前有不少人来求姻缘,树上系满了绸带。
经过日晒雨淋,当初的红绸带已经褪了色,变成了白条条,好似上吊用的白绫。
树下放着一张藤椅,素衣雪发的青年侧卧在上面,双目微阖。
他的肤色很白,像是经年不化的雪,连唇色都很浅淡。
石桌上,毛笔和砚台胡乱堆放着。
小沙弥摸了摸右脸,噘着嘴跑过去:“醒醒,快醒醒,你现在睡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咳咳咳,别摇了,我没睡。”
青年挑开眼皮,眉宇间夹杂着一股恹恹的病气,他咳了好一阵才停下,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小沙弥皱着眉头,拿出茶壶和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他:“你今天咳的更严重了,是不是昨晚又偷偷把药倒掉了?”
祝珩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水。
“我就知道!”小沙弥恨恨地跺了下脚,“祝珩你又不听话,我要告诉师父!”
祝珩放下杯子,屈指弹了下他的额头:“没大没小,叫师兄。”
“你才不是我师兄,你没有出家。”
“谁说的,我出家了。”
“我有法号,你没有,休想骗我。”小沙弥垂着脑袋,声音越来越低,“外面是来接你去太庙的人,师父说过,等你加冠后,就要离开了。”
刚立秋,雨后的风还带着一丝暑气,又闷又湿。
祝珩扯开衣襟的领子,大喇喇地往后一靠:“那我不加冠就是了,蠢。”
“这样可以吗?”小沙弥还不知道加冠的意思,闻言眼睛一亮,待看见他露出的半片胸膛后,又磨了磨牙,“佛门清净之地,你能不能注意一下!”
祝珩挑着眉梢,还想逗两句闷子,忽然听到他又气又急的嘀咕:“本来身体就不好,还不注意,总不让人省心。”
祝珩指尖一颤,叹了口气,默默拢好衣服。
敲门声一直没停,小沙弥急得来回踱步:“都说了你不在,他们怎么还不走?再过一会儿师父就做完午课了,届时你就要被他们带走了……祝珩,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我急啊。”祝珩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笔,“出家人不打诳语,明心小师父,你破戒了呀。”
明心一愣,连忙拍拍嘴巴:“童言无忌,佛祖宽宏大量,不会怪罪于我的。”
祝珩被逗笑了,招招手:“过来。”
明心警惕地看着他:“干什么?我只输了一局,王八画完了,不能再画了。”
他们两个刚才玩猜数游戏,输了要在脸上画王八。
“过来帮我铺纸研墨。”
“……哦。”
明心收拾好桌子,将纸铺开:“你要画画吗?”
祝珩很喜欢画画,一画就是一下午,连饭都顾不上吃。
“不了,今天要……”毛笔悬停,落在纸上洇出一点墨迹,祝珩闭了闭眼,温声笑笑,“今日帮你写封破戒的罪书,跟佛祖道歉。”
他落笔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写得认真,似乎在拖延时间一般。
“此去什么,什么师父什么……”明心刚开始认字,一打眼只能认出几个字词,他指着最后一句,“这个字念什么,什么问心安?”
“顺问心安。”
秋绥冬宁,顺问心安。
这是一封道别信。
祝珩将信折起来,放进信封。
明心黏在他身边,眨巴着眼睛:“罪书要烧给佛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