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现在苗贤妃笑道:“你只惦记你的那些差事,这些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可你别忘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婚期了。”
六皇子一拍头:“儿子还真的是忙忘记了,这次出去古北口一趟,虽说不远,可这么几个月才知晓所谓卫所糜烂真是如此。现下能打仗的孟家靠着北府军重整,勋贵们虽说掌着大营,但一打仗,卫所兵不好用。”
“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后宫不能干政。”苗贤妃示意宫女给儿子温酒。
六皇子吃了几杯酒,又光吃了一盘煨的鹿筋,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苗贤妃显然是欲言又止,六皇子察觉到她有话要说,连忙道:“母妃可是有事要吩咐儿子?”
说罢,又苦恼道:“上次母妃说要一尊白玉观音,儿子出去一趟却是忘了,是儿子不孝顺了。”
苗贤妃摆手:“母妃岂止是为了这件事情说你的人,你是正经办事的人,怎么能分心再天天弄这些。我这里之前跟你送去了两名宫女,原本想着你要成婚,让她们服侍你,怎么听说你把她们都送了人?”
每位皇子婚前都要派通晓人事的宫女,苗贤妃当然也是精挑细选为儿子选了两位既老实温顺,身份不高,还生的模样齐整的人。这样的人也不会对将来的王妃有威胁,还能够服侍好自己的儿子,哪里知晓儿子转手送了人。
六皇子笑道:“母妃,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虽然说长者赐不能辞,但那些将士们日后是听能替儿子办事的,怎么也好过替儿子暖被窝强啊。况且,儿子宫中宫女多,您就不必操心了。”
苗贤妃心想她这个儿子伶俐精明,并不听娘的话,就拿他想娶孟蕊娘的事情而言,儿子从头到尾连她这个亲娘这里都没有透过口风。
“你既然有分寸,母妃也就放心了。”
宫里人说话就是这般,既不会撕破脸,也不会把意思全部表露出来。
六皇子又道:“如今二哥刚刚复位,虽然不是封的秦王,还只是相王,但说明皇祖母和父皇还是顾念亲情,那小二嫂那儿可是平安生产了?”
苗贤妃笑道:“你就放心吧,卞侧妃足月生产,主要还是你叩求你父皇请的太医得当,说起来你二哥也该好好谢你才是。也难怪你父皇常常提起你时,说你是皇家里难得的热忱之人。”
“儿子一向追随二哥,不能因为二哥倒霉了,就弃之不顾,如今二哥被谅解,儿子也跟着高兴。”六皇子看起来是真的高兴。
母子二人话说到这里,六皇子才从这里告退。
回到皇子所头一件事,就是先去床尾把小白象拿出来,抱在怀里,深嗅了一口,只觉得仿佛是蕊娘的气息盈满周身。
他还用手点了点小白象的长鼻子:“你知不知道你的鼻子有点长。”说完自己又觉得好笑,翻了个身,让人伺候沐浴更新,弄的浑身清爽了,才到床上躺着。
忙的时候没功夫想别的,空闲下来,六皇子想到蕊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母妃送来的人,他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了,甚至在他以前的印象中,也没有觉得这有丝毫不妥。男子三妻四妾本来十分寻常,尤其是对于他们皇族子弟而言,开枝散叶才最重要,只是没想到蕊娘的要求是那样的。
尤记得那日,他取下蕊娘挂上树上的心愿,上面写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但若丈夫身怀二心,她也必定身怀二心。”
六皇子自然不肯冒险,他又不傻,蕊娘生的美貌动人,性情极好,又擅长音律,为人机敏,几乎是所有男人都会喜欢的人。他若是真的为了几个别的女人,得罪了蕊娘,将来一则他夫妻离心,怕是要祸起内闱,二则是自己头上很有可能戴绿帽。
最重要的是管中窥豹,他能看出蕊娘性情绝非外表那般,这样的人有些反叛,故而言语惊世骇俗。
所以,他在苗贤妃那里打了马虎眼。
搂着小白象,六皇子还是点了点它的鼻子,就仿佛在点蕊娘似的。
又是一场鹅毛大雪, 放眼望过去一片银装素裹,腊月成亲最不方便的居然是天气了,大雪结冰, 人又多畏寒,脚下打滑。抬着嫁妆或者轿子, 很容易出事, 蕊娘担心不已。
孟家可以让下人扫雪, 但是外面的路那么长,这也不归孟家管。还好成亲当日虽然天气干冷, 寒风凛冽,但有日头当空, 似阳光普照一般, 孟家才放下心来。
蕊娘身上着祁王妃服饰, 头上戴着九翟冠,冠上有银丝编制的翟鸟九只,嘴衔珠滴,映衬着白皙饱满的面庞, 典雅庄重, 令人不敢直视。
站在一旁的韩老夫人和永宁郡主见状都和韩婉道:“王妃穿这一身真精神。”
韩婉笑道:“今年长高了不少,成日在家中不吃羊肉, 专吃牛肉, 说是可以增高。又睡的饱, 就是有些抽条了。”
女儿生的苗条纤细, 但是身子骨并不弱,从宫里出来时, 有些小毛病, 经过一年的调养, 比寻常人都好。听说宁安侯府的桂姑娘请的大夫专门调养身子,养的珠圆玉润,原本她也想如此,被蕊娘拒绝了,小姑娘爱美,她偏不喜欢发胖的身形,尤其是她素来还跳绿腰舞,越发要求身材轻盈。
“我送的那对老参可要压箱底的放好了。”永宁郡主意有所指。
韩婉扯了扯嘴唇应好,但她想起昨晚自己递给蕊娘的那瓶小瓷瓶,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好在韩老夫人说起宁安侯府的桂迦南:“我前儿去她们家看过了,她们家里倒是阔气的很,准备了两百抬嫁妆,那是真宠女儿啊,宁安侯府大半家当都陪送了。蕊娘,你嫁妆已经算是非常多了,但被她压了一头,不要急,别为这事儿挂脸子,大家自个儿过好自己的日子。”
知晓是外祖母特地去打探,蕊娘点头:“孙女儿怎么会因这样的事情挂心,大家说是妯娌关系,这五皇子住所和六皇子还挨在一起,若是一开始就生怨了,日后怕是要结仇,这又是何必呢。”
反正在宫里就是这点好,规矩虽然大,但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人际往来。
桂家今日也是张灯结彩,桂夫人看着女儿一身亲王妃服饰,热泪盈眶:“好孩子,今儿就要进宫了,可不要再置气了。宫里的那几位嬷嬷,都是人尖子,孟家那里去了四位嬷嬷,听说回宫时,都夸孟氏规矩好。那孟家怎么和你比,你是侯府嫡女,她只是个三品官的女儿,你可不能让别人腹诽你爹娘才好。”
“娘,我知道了,木已成舟,我是不会胡来的。”桂迦南也并非是真傻,只是感叹世事无常,她终究和楼公子有缘无分,但想起她心里面的楼公子居然也是个花心种子,这种不甘心倒是少了几分。
人也不是完全视富贵如粪土,尤其是在大阵仗下,容易飘飘然。以前十分的不满意,也变成了三分。
桂夫人欣慰道:“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很好,五皇子自幼丧母,在皇上膝下长大,可以说和你也算是青梅竹马,年龄相仿。家里也毋须你管,你兄弟和你爹还有我,都只盼着你过的好就成。”
“只是头一件事,就是生下嫡子,你看那位二王妃,多么高的出身,先锦乡侯世子和长公主的女儿,被侧妃抢先生下长子,她现下就是有了身孕也难说,次妃可不是一般的侍妾。”
桂迦南生于侯府,也并非真的头铁之人,但她对五皇子无意是真的,或者说她根本视皇宫为牢笼,也懒得逢迎,所以想着早些生下嫡子,这样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既守住了自己的位置,又免得天天应酬丈夫。
宫里的娘娘们也都聚在一处,等着两位新人进宫了,妃嫔们都在太后这里,这等大喜日子,皇后却是姗姗来迟,显然庞太后对皇后已经是不抱持任何指望。
这种场合,只是需要她安生些,还派了人看着。
郭贵妃身后站的是儿媳妇三王妃王氏,她当然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儿媳妇的爹只是个七品官,祖父虽然是部堂高官,王家也是无锡名门,但到底不如自己侄女儿亲。今年三月进门,如今都大半年了,肚子还没个消息。
三王妃也是努力做背景板,她家世算不得高,人也算不得漂亮,规矩礼仪也不如弟妹,也不得宠,但她有一条就是保持低调。
这样的场合,郭贵妃作为皇后底下第一人,倒是很会凑趣:“老祖宗,这下老五和老六的媳妇儿一起进宫,这下您这里可就热闹了。只是,臣妾先问一句,太后您老人家好东西多,也不知先给她们俩什么?”
庞太后指着王氏道:“瞧瞧,你婆婆这是怕我老婆子厚此薄彼呢。”又对四王妃郭令仪道:“你们放心,都是一样儿的。”
比起凑趣,许淑妃显然更精通此道,因为郭贵妃总是精明外露,自诩会说话,实际上场面弄僵了,所以她笑道:“老五媳妇我们小时候见过,那也是个可人的孩子,老六的媳妇也是才貌双全,还是泰安伯府的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样今年过年宫里人就都齐全了,也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