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噩梦(1/2)

虽有些许失误,但就孩子的演出而言称得上圆满成功。时子栖在后台卸妆,闭着眼思索皇后的结局。

剧本提到极刑,但参考国王的超绝恋爱脑性格,他十有八九会想方设法保全皇后,比如找到足以骗过邻国国王的完美替身。

不过这样一来,除非发动战争彻底剥夺邻国话语权,否则他无法再光明正大地提供给爱人至高无上的地位,只能暂时隐瞒身份暗度陈仓,可濒临信任危机的国王又如何说服皇后盱尊降贵?

三次对话中的称呼和态度变化都昭示了魔镜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他挑拨离间令皇后自断手脚,步步陷入困境,最后不得不离开城堡。

不论从皇后与魔镜的暧昧互动、白雪公主与吟游诗人的开放关系,还是疑问的完结词来看,都充满了不该存在于子供作的恶趣味与违和感。

演员们兴奋地准备举行庆功宴,显眼包席付池不可能错过这种热闹,冲在最前面,席付之选择让秋尘顺便送自己一程。

车上除去司机有四人,聊天内容大多是秋尘对时子栖的赞词,哪怕她演的恶毒反派,在他口中都好像比白雪公主还要迷人可爱。

小灰在旁边表情微妙地听了一路彩虹屁,席付之很懂事地没有比较角色台词的复杂程度,时子栖已经困得只想打哈欠了,憋了半天被迫营业。

回到别墅,她和两人道过晚安,迅速洗澡入睡。

小灰却没能解脱,文化节结束后被打回原形,一如既往关在房间闷头学习。

他写着做不完的课题,指节磨出的薄茧被笔身挤压得发红肿痛。这种另类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不知不觉心思飞到了别处。

他看向桌上的镜子,里面清晰照出一张弱气的脸,几个月没剪的头发长到了下巴尖,刘海也细碎碎地盖住一点颜色不同的双眼,又痒又刺。

他拿过一张废纸铺在桌上,抽出笔筒里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短修齐,又变回方便舒适的妹妹头。

时间已经超过零点,他把卷着头发的废纸扔进垃圾桶,收好课题,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长期疲乏的体力和脑力劳动令他几乎沾枕就着,眼皮重得禁不起丝毫反抗,意识仿佛断了片,恍惚间脱离肉体。

他机械匀速地迈进,四周幽暗阴冷,只作为“背景”这一概念进入视野,无限延伸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急躁,他加快步伐,渐渐跑了起来,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

随着时间过去,急躁又变成恐慌,双腿突然失去知觉瘫软在地。

他以为是自己耗尽了精力,低头却发现膝盖往下的大腿全部消失不见,漂亮的断口血流如注,汇成一滩暗红的水洼。

不知是肾上腺素分泌还是神经信号传递延迟,他甚至看着自己整条裤子被浸湿都没感受到一点痛意,唯有视觉信息在通知他生命的倒计时。

想到这里,他骤然全身发冷,刺骨剧痛淹没了大脑,几乎无法思考,甚至产生一种幻觉,有人在偷偷锯他已经不存在的小腿。

锈钝的刀刃划开肉色皮肤,粘连带走颗粒状的黄色脂肪,割裂白色韧带和暗红肌肉,再慢条斯理地来回凌迟骨头。

一个个陌生的概念凭空进入混沌的脑海里,让他更直白粗暴地感受着自己的消逝,宛如死亡不是解脱,是噩梦的开始。

“——”

发出无声的求饶时,小灰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地躺在床上,心跳快得几欲炸裂。

瞥了眼被窝里健康的双腿,他厌烦地钻了出来走出卧室。

小灰不是第一次做噩梦,但他仍旧无法习惯那种荒诞离奇的情节。

沉重的呼吸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在夜深人静的别墅里甚至有些刺耳。

洗手间内,他脱光了上衣,打湿毛巾擦去粘腻细汗,扔进脏衣篮里,视线却定在了镜子里的人上。

白皙矮小的身材配上绵软的眉眼,在这个年龄,说是女孩恐怕都有瞎子信。

他闷闷地套上新睡衣,关掉洗手间的灯。

回房的路上,经过时子栖的房门,他突然想起白天的舞台剧。

恶毒美丽、愚蠢天真的皇后——本不应该上演的剧本。

时子栖的存在本身就是异常,小灰在见到那个男人时瞬间明白了这一点。

她突兀地出现在福利院,又被所有人理所当然地接受——包括他。

他的记忆告诉自己,福利院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但认知又在欣然接受对方的欺骗。就像那双与常规相悖的鲜红眼珠,让他产生阴暗情绪的同时又不自觉感到安心。

收养日那天,他想起了前世记忆,然而短暂的人生没能给他任何帮助就被时子栖轻松随意地涂抹改掉,失去了仅有的仰仗。

他甚至在某一刻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怨恨,好像自己的人生就是因为对方才如此糟糕透顶。

但她毫不犹豫地转入实验班,他被剥夺掉自认为的偏袒后才骤然生出复杂痛苦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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