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没有打多久的球。
他的朋友见了她都会跟他打招呼,比他的那些艺人朋友更直白,有人叫嫂子好,有人调侃这就是一一是吧,还有话更混的,说这就是你的宝贝疙瘩,捂了这么多年,连兄弟们都瞒着。
这还是公开以后第一次和他一起回南苔,因此他的朋友其实也是第一次跟她见面。
虽然在聊天里他们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是高中的同学,但由于她高中的时候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大多数人对她没有什么印象,所以他们一直逮着他问是哪个班的他们有没有见过。
只有其中一个人知道她是谁,名字叫赵磊,买了水过来递给林薏的时候,眼瞅着旁边的周嘉也就要嘿嘿笑:“我就说,这小子当初肯定是坠入爱河了,没想到啊,有些人这一掉下去,就没捞上来过。”
周嘉也在旁边啧了一声,瞥他一眼嫌他话多。
“呦,还不让我说是吧。”
“还不走?”
“得得得,我走,我马上走。”走前,赵磊还探着头抓紧跟林薏说道两句:“哎林同学我跟你说啊,当初有些人去你们班找人,看你不在,那叫一个失魂落魄。”
周嘉也嘶了一声要去锤人,赵磊躲开换了一边探头抓紧嚷嚷道:“约他打球他都不去了,天天跟丢了魂似的哎哎哎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现在就走——”
赵磊咳了两声脱离周嘉也的魔爪,飞快地溜了,跑了一小截路,还不忘回头冲周嘉也做个犯贱的表情,惹得周嘉也又气又笑。
他走开后,林薏才忍着笑,小声地问:“他是谁啊?”
周嘉也手里拿着赵磊刚刚递来的水,笑意淡了一下,而后也只是回答道:“高中同学。”
“我知道是高中同学。”林薏瞪他一眼。
这不是说的废话吗,今天一起打球的哪个不是他的高中同学。
他低眼拧开水瓶的盖子,他的眼眸被遮挡,片刻后,他的眼睫稍抬看向她,“你高二那年低血糖晕倒,有人送你去医务室,你还记得吗?”
空气里沉寂了一瞬,她好像能够察觉到,他的声音在那一瞬轻到难以捉摸。
于是她也记起来了那天,有人送她去了医务室,而输完液回来的路上,在回教室的楼梯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周嘉也,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样沉默的周嘉也。他带了她去篮球场,站在她的身后扶着她的手投进了那个球,说着我不会让你输,可是潦草的离别,还是让他输得彻底,这往后数年,都成为溃烂的伤痛。
他把拧开的水递给她,但她没有接。
他似是察觉她此时的情绪,笑了下,把水塞到她手上,继续说道:“是他送你去的,他跟我认识,所以回来跟我说了你低血糖的事。”
“然后呢……?”
“没然后。”
“然后你去了我们班对不对,你跟我们班长是朋友,你去问了我的事,对不对?”
“嗯。”
她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去握他的手,“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你的想法。不然,我一定会告诉你。”
他怕她难过,好像提到那一年,他和她都还是会难过,所以谁都希望能用轻飘飘一点的口吻带过:“没关系,反正,最后我还是找回了你。”
她也默契的想轻飘飘带过去,试图用玩笑的语气像是在跟他计较:“明明是我找的你,你当时不是都不打算见我了吗,我要是不执着见你,你一定不会再来找我。”
可他声音很低,在否认:“我没有。”
“……你就有。”
“我想见你。”他重复,“想过很多遍。”
可他最终没有。
她心中灿烂明亮的那个太阳,在坑洼不平的伤口下,坠落永夜,成了一个等待拯救的胆小鬼。
为什么回到原地就能重逢。
因为想见你的人,一直在等你,一直一直很想你。
所以重逢是偶然吗,从来都不是,因为没有人真正的释怀过,想过无数次的放下,没有一个人真正做到。
他别开了眼,“先回家吧。”
他捡起放在长椅上的她的东西,把她的挎包往自己肩上一背,然后去牵她的手。
从体育馆出来,跟他的朋友们道了别,外面已经是傍晚,落下的日暮里是绚烂的夕阳,空气里有着暑热的气息,温度灼人,吹过胸口只觉得滚烫。
他其实有一点洁癖,早起没刷牙不能亲他,晚上没洗澡不能抱他,夏天的时候容易出汗,他往往也很少亲昵。
可这一路夏风灌满高温,手心热得粘腻,他一直固执地牵着没有放,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像他这些年的试探和克制,只有通过这样的牵连来证明自己永远不会失去。
她晃了晃他的手,他侧头看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为什么回南苔?”
“嗯?”她问得突然,周嘉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他这尚未回答的片刻,林薏再次问道:“你平时难得能回一趟南苔,往往都是比较长的假期才回来,因为回南苔不是挺麻烦的吗,这次也是只能匆匆回来两天,后天一早又要回帝都。这次是为什么一定要回来?”
傍晚的夏风滚烫,拂过胸口,连发梢和耳后都是明知已经躲不掉的温度。
他们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夕阳涂满了长街短巷,好像一场已经盛大落幕的画卷。橘色在他的眼睫停留,映进那双琥珀色的眼,已经褪去了年少的意气沉为可靠的温柔,可是牵她的手,还是会紧张到一动不动,从掌心到手指都紧绷,是他的不安,也是他的渴望。
终于,他认输地笑了一下,“薏薏。”
“嗯。”她仰头凑过来冲他笑,一脸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