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到底是没有打开,没有去看网络上的纷纷扰扰,他想要平静的梦,我就帮他圆梦。
周嘉也在的这几天,他妈妈跟我讲过的那些他从小的事,我才有了一个亲眼所见的具象。
过年这几天家里很忙,因为往来的亲戚朋友多,他也忙前忙后,杀鸡杀鸭杀鹅切菜洗菜切葱。
有一回是他在切洋葱。
远远的就在厨房里喊我,我问他干嘛,他说拿点纸过来。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在切洋葱,还好奇他切菜要什么纸,于是我撕了一页收银台里的空页笔记本进去,我纳闷的递给他,结果他忽然就笑了,仰着头眼睛湿润地笑,“薏薏,擦眼泪的纸。”
我当即就很好奇的垫高脚,去看他仰着头的眼睛。
他太高,我看不到,我就吊着他的脖子想跳高一点看,嘴上也不饶他,“你仰头干嘛,要流眼泪就流嘛,快点低头给我看看。”
他被我折磨得没辙,低下头给我看。
他有一双好看而情深的眼睛,即使只是被洋葱刺激眼睛而盈满泪水,他甚至还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可是在他眼睛湿润望向我的那一刹,我的心竟然很疼很疼。
于是好奇的心情没了,玩笑的心情也没了,当即松开了他的脖子,飞快的跑出去给他拿纸。
然后他一边在旁边切洋葱,我一边在旁边随时给他擦眼睛。
洋葱很快就切好,他继续去切别的。我也没有再去外面玩了,就在旁边看他忙。
他很会做菜,因此上过美食类的综艺,那些嘉宾都很惊讶他的手艺,主要是他长了一张难驯痞性的脸,一看就是个众星捧月长大的人,完全不像是沾染阳春水的人,反倒给人一种养尊处优小少爷出来游戏人间的感觉。
问到他怎么学的做饭,都猜是因为兴趣爱好吗,可是他坦白就说家里是开饭店的,从小就在家里帮忙,他坦然又随意,让人看到他只会忍不住快乐。
他教过我做饭,因为那段在帝都的时间,他大多数时候不在,而我住在他那里也不方便点外卖,所以他教过我一些简单的菜,不用太多麻烦的刀功,他怕我切到手。可我也只能学会那些,所以他每次回来,都会想方设法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没能把我养胖一点,一直是他的遗憾。
可是此时看着那双抱过我牵过我,也在镜头里戴着亿万代言被万人追捧夸好看的手,现在切菜做饭整个过程熟练利落,厨房里烟雾温腾,南方小城的冬天远没有那么冷,外面的小孩跑跑跳跳的嬉笑声能穿过整条文和街,我看着他有一种是十几岁的高中生周嘉也在我身边的错觉。
他察觉到我一直盯着他看,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这段时间在这里,听了好多你以前的事。
他笑了下,“又想笑话我是不是。”
我就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撑着下巴看着他:“你妈妈说你从小就坐不住,成天在外面疯,跟街上的其他男生一块儿疯得找不着家。”
“嗯。”
“但是他们从不担心你在外面乱来,因为你又不打架也不惹事,隔壁家的男生都因为在学校牵小手被老师抓到叫家长了,喜欢你的姑娘那么多,你就一心惦记着篮球,几回叫家长都是因为打篮球太多了耽误成绩,你妈妈说你缺根筋,还怕你取向不行,担心你以后不娶媳妇。”
他笑了一声,“是我妈说我的话。”
“周嘉也,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他在忙,顺口敷衍我:“可能是因为那天你篮球打得好吧。”
“……”
可是这也太敷衍了。
“你是认真的吗,那天你教我打篮球,我一个球都没有进。”
“怎么没进,进了。”他切完了菜,放进旁边备好的碗里,一边在回答我:“不是正好投进我心里了?”
他背对着我,我暗自弯着嘴角,嘴上却不买账,“你就会瞎说。”
厨房里很热,跟外面的冬天隔绝成两个世界,可是外面也很热闹,人也很随和,喜气洋洋的年味在这个南方的小城里弥漫得很浓很暖。
我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看着周嘉也做饭,有一种,其实这才是真实生活的错觉,周嘉也在高三开学的时候等到了我养好病回来上课,我们在写梦想学校的纸条上互相问对方写的是什么,然后一起努力,考上同一个大学,依然会有很多喜欢他惦记他的姑娘,可是我能无所顾忌的去牵他的手把他拽走,他多看一眼都要让他哄我很久,让他准备一场很浪漫的告白,在我生日的时候,就像那天在学校广场看到的告白一样,很大声的说爱我。可是这是一场梦。
其实一切不是完全没有头绪,早在乐乐叮嘱我这段时间少上点网,我就大概能猜到些什么。
乐乐很喜欢看娱乐八卦,她对各个明星的八卦如数家珍,可是有天突然跟我说,林薏姐姐你最近少上点网,不过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我帮你盯着风向如何。
但我是真的没有怎么上网,我在养好情绪稳定之前,都会避开网络,后来觉得文和街的真实比网络上的虚拟更有趣,所以也很少再去看那些热搜新闻。那段时间除了写完稿子发上去,大多数时候不是睡觉就是去店里,或者偶尔出门转一转,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所以网上发生的是什么,其实我并不知道,但是大概猜得到。
回到南苔,最少要两天。
在乐乐给我发信息的第二天,周嘉也出现在了南苔的家门,我开门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带,没有行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手机,连充电器都没带,他的头发是他开门前特意捋顺的,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一路匆忙,我说我这段时间像坐牢,连网都不怎么上,他的眉心是几不可察的松动。
周嘉也这几天哪儿都没去,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店里,像陪着我,也像守着我。
过年最忙的时候过了,他去店里的时间也少,陪着我在那台旧电脑上玩小游戏,就像很多年前陪我玩小游戏一样,我和他说很多没营养的废话,时间就像温吞的白开水,没有一点起伏。
我只能在他睡着的时候看到他下意识的痛苦和不安,他的头发很软,手指穿插而过时像在摸天鹅的绒,中午的阳光很静,他在午睡,我一动,他就会醒。
他从不安的梦里醒来看见我好好的,那点不安才会消退,然后抱得更紧,问我怎么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我不想让他这样。
我顺着他柔软的头发,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宁静的午后凝滞了一秒。
他闭上眼睛,声音哑得很疼,“还早,还能休息一段时间。”
我没有再问他,下午他睡醒,我已经在楼下陪着花花晒太阳,周嘉也睡到头疼,揉着眉心下来,走到我旁边蹲下,伸手去摸花花,问我怎么醒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