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黎凝莫名觉得心里一松。
但她也没想到变故会发生在三日后街市的一场混乱。
禾姝公主出行向来无比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她禾姝公主的轿撵。
那日禾姝出行,原本还悠闲自得地倚在轿内,却突然听得外头传来嘈杂的喊叫声,掀开层层帷幔一看,有一匹黑马发了疯似的朝她这处狂奔而来,周边的百姓立刻丢弃东西朝一旁躲去,围在轿撵旁的侍卫也纷纷拔出刀严阵以待。
惊慌的喊叫声四起,路边也被商贩们丢下的东西堵住路,场面慌乱无比,禾姝退无可退。
几名侍卫上前试图去制服那匹黑马,剩下的侍卫挡在禾姝轿撵前,若是黑马冲到这里,他们还能挡一挡,禾姝则被婢女们团团围住。
那几名侍卫陆续翻身骑上马背,接连被甩下,最后一名侍卫才终于成功将黑马驯服,勒住缰绳,让马停在一丈之外。
但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得后面传来惊叫与马蹄声。
又有一匹黑马从后面狂奔朝此而来,此时侍卫都在前头,禾姝周身仅有几名婢女护着。
禾姝怔愣看着那极速靠近的黑影,不知是忘了躲开,还是根本就无处可躲,她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一个绯红身影一跃而起,脚踏障碍物,借墙行走,疾如飞影,一个翻转之后精确落到马背上,攥起缰绳勒紧,黑马高高扬起前蹄,一声马鸣之后再前进一步不得。
禾姝不知是未从震惊中回神,还是又被眼前一幕震撼,睁大眼愣愣看着马背上的绯衣少年,只听得自己的心跳砰砰在响。
裴濯驯服黑马,确定马不会在发狂之后交给侍卫,再走到禾姝面前拱手行礼。
“臣参见公主。”
禾姝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再在自己面前躬身行礼,从未像此时深刻地庆幸自己公主的身份。
“不必多礼。”禾姝已经回过神,虚扶一把,感激道,“多谢裴指挥使。”
回想方才那惊险的一幕,禾姝又是一阵后怕。
裴濯客套安抚两句,就让随后赶来的几名羽林军带走那两匹马回去调查。
前头的那匹马明显就是为了吸引众侍卫的注意,把侍卫都调集去前头,后面那匹马才是要对付禾姝的元凶。
同时两匹马发狂,又挑在公主出行的时候,很难让人不怀疑这是人为因素。
只是不知目的是禾姝,还是别的什么……
裴濯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地扫过现场,试图找到蛛丝马迹,丝毫没有注意到边上目含敬仰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禾姝。
裴濯低声对手下吩咐几句,带人沿着黑马奔来的方向去寻线索。
禾姝仰望他的背影,只觉这人越看越顺眼。
不仅顺眼,还顺心。
绯衣少年从天而降救下公主的故事很快传遍整个皇城,自然也传到长公主府中黎凝的耳里。
原本自裴濯生辰之后就再没听过禾姝去找裴濯的消息,但从裴濯救下禾姝之后,禾姝三天两头地往丞相府跑,还直言要见裴濯,当面感谢他。
要说感谢当日也早就感谢了,现在还一直往丞相府去找人,禾姝的心思昭然若揭。
禾姝现在接近裴濯,恐怕不再是为了黎凝,而是为了她自己。
云福寺后山的梅花已经有了凋谢的迹象,这意味冬日也即将结束。
梅花林里,一白衣男子双手负在身后,漠然地眺望远处。
“都处理好了?”
仆从恭敬禀告:“回公子,已经将痕迹都处理干净,他们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
白衣男子颔首,让他退下。
男子神色冷漠,面容沉郁,令人难以想象他上次站在这时还是一个温润如玉沉浸画梅的谦谦公子。
禾姝公主在街市上遇到的那两匹发狂的黑马便是谢子绯从中作梗,目的是使禾姝陷入险境,他再出现救下她,借以接近禾姝,取得她的信任。
就在谢子绯打算挺身而出时,裴濯却先他一步出现。
计划被裴濯打乱,他们不得不再谋划其它方法。
谢子绯已经顺利接近二皇子,但二皇子又岂是等闲之辈,即便把他引为知己,也留有防备心。
但禾姝是公主,城府不如皇子深,也不用跟其他皇子争爵夺位,对皇子没有威胁,不会令人起疑,还是当今最受宠的公主,无疑是最好的接近对象。
裴濯……
又是裴濯。
一想到此人,谢子绯眼中的狠厉变得浓郁。
微风拂过,谢子绯眯了眯眼,眼底的怨毒已经散去,又恢复成人前温良恭俭的君子。
他看向那些即将凋零的梅花,再一次想到那日指导他画梅的姑娘。
谢子绯已经找了她多日,仍是没有她的消息,可每每回忆起梅花林里那道倩丽的身影,眼前浮现的都是茶楼坐在他对面的长乐郡主的脸。
谢子绯想,或许他该单独与长乐郡主见个面,弄清楚她究竟是不是梅花林里见到的那名女子。
禾姝最近虽经常往相府跑,但却很少能见到裴濯,后来她干脆去卫里,用自己公主的身份要求裴濯去见她,裴濯以公务繁忙为由推拒。
禾姝要是再看不出来裴濯是在躲她,那也枉当了这么多年公主,可相府寻不到人她没办法,卫里裴濯确实要办公,又不能因他繁忙就治他的罪,否则让人知晓了她嚣张跋扈的名声算是坐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