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2/2)

“放心吧大人,既然能轻松得到这么多精铁,打成什么样的都不成问题。”

方远航,学院学子们和工匠讨论了一日,最后决定先用泥模具打造一根内管,再炼几炉新的精铁直接在泥模内管外浇铸成型,这样可以免去很多锻打和熔铸花费的功夫。

工匠们已经很久没有跟外来的内行交流过冶炼技术了,起初,他们看见这群普遍年纪在二三十岁的读书人,只觉得又是哪家的少爷公子出来玩耍。

没成想,这段时间以来,这些读书人从不说话绕弯,也不纸上谈兵,言之有物,叫一群虽有经验但理论不足的匠人们大为改观。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而逝,在匠人们热情昂扬地反复打磨之下,一架重达八百余斤的上等精铁炮管最终铸成。

它被安置在一架铁架上,需要三四个壮汉推动。炮架滚过路面时,冰冷的炮管长且粗实,看上去威严又凶悍。

工匠们并不明白这是作什么用途,只觉黑洞洞的炮口如同一个张着嘴的恶鬼,仿佛随时能将人吸进去,叫人看着害怕。

许多铁厂的其他工人闻讯赶来,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若非亲眼看见这么一个恐怖的铁疙瘩,再加上一众工匠众口一词,他们都要怀疑这位喻公子是不是会变什么妖法。

其中当属监丞最为震惊,他大张着嘴差点合不拢下巴,不为别的,只是他前几日威逼利诱几个下属赌钱。

他自己当然赌这位喻公子铩羽而归,什么也做不出来,却软硬兼施强迫别人与他对赌,没想到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嘴巴,那几个下属意料之外的保住了自己钱包,无不暗自偷笑。

人们啧啧称奇,唯独梁督监,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与监丞彼此不断交换着视线,隐隐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

萧青冥带着淡淡的微笑,轻轻抚掌:“既然诸位匠人们,按照我的要求完成了任务,当初承诺的赏银,今日就一并分给大家。”

这就分赏银了?

众匠人们无不屏住呼吸,一个个手心发腻出汗,脸庞发红,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被周围高炉的高温熏烤的。

他们也没觉得自己出了多少力气,无非别人指挥,他们干活,甚至比从前每日要严格完成出铁量,轻松了不少。

其他围观的矿工和当初退缩没有报名的工匠们,这时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他们眼睁睁看着花渐遇打开一只木盒,里面盛满了金光闪闪的金叶子,差点惊呼出声。

金子啊,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金子!

萧青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佝偻着背的陈老四身上,笑道:“这位老师傅,这些日子干活最为卖力,经验也最为丰富,让我们少走了许多弯路,便赏赐十两。”

金叶子很薄,一片大约等同于二两半纹银,陈老四双手捧着四片金叶子,激动地直哆嗦。

十两银子,这些钱足够他去县城请最好的大夫,抓最好的药材,甚至还有多的,能再给妻子打一副耳环。

这一笔雪中送炭的钱,陈老四几乎要老泪纵横,他急急忙忙跪下来连连磕头,磕磕绊绊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一旁的监丞冷眼旁观,脸上笑眯眯的恭祝萧青冥马到功成,心里却不知道打着什么小算盘。

萧青冥不动声色看了他和梁督监二人一眼,道:“既然事情办成,我也该回京了。今天下午,我们就启程。”

梁督监和监丞一时不知是惊是喜:“大人舟车劳顿,何不多住几日再走?下官也好多尽尽地主之谊。”

萧青冥道:“不必了,为圣上祝寿,不能耽搁太久。”

梁督监巴不得对方赶紧走,客套几句就作罢。

到了下午,萧青冥的马车队果然准备完毕,一行人将新造好的炮管带上,匆匆离开了文兴铁厂。

梁督监一路相送,亲眼看见对方上车头也不回的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

当天晚上。

做完工的陈老四匆匆回到屋里,看到病恹恹的妻子和儿子,心里有些着急,想了想,又把那名赤脚郎中给的汤药,热一热为二人服下。

没想到刚喝下去,儿子竟然吐了出来,眉头紧皱,小声叫着难受。

这下可把夫妇两人吓坏了:“怎么了?昨天不是喝得好好的?哪里难受?”

儿子摇摇头,只说腹中突然一下疼痛难受。

陈老四急得团团转,掏出今天得了金叶子,咬牙道:“大人今日赏了钱,免得夜长梦多,我这就去县城把那位金针医馆的大夫请来!”

媳妇大惊,也不敢问他哪里来的金叶子,抓住他的手:“不成不成,夜里落锁出去会被抓起来问罪的!”

“还是等明天天亮,你不是已经跟守门的管事说好了吗?”

陈老四满脸焦急,脑子发热:“只怕我们儿子等不及啊!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今夜就要去。”

说着,不顾妻子的劝阻,他抬脚就往外面跑。

他跑出院落大门,老远就看见监丞带着几个身形壮硕的监工,把通往外面的路堵得死死的。

陈老四脸色大变,下意识揣好了自己的金叶子。

监丞不屑地嘿笑一声:“藏什么藏?拿来吧,那么金贵的东西,也岂是你这等区区贱籍匠户可以用的?”

陈老四不知从哪儿鼓起的勇气:“这不是借的,这是喻大人赏赐给我的!我不能给你,我绝不给你!”

监丞脸色一沉:“反了你了?还敢跟我顶嘴?上,给他吃点教训。”

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监工立刻上前,把陈老四围起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陈老四死死咬牙,把金叶子紧紧攒在掌心,皮肉被坚硬的金片划出红痕也完全不在意。

几个监工打得气喘吁吁,最后一人抓着他一条胳膊,硬生生掰开指头,才勉强把金叶子夺过来。

陈老四不断挣扎,甚至狠狠咬住了其中一个监工的耳朵,后者吃痛一下,使劲打了他一巴掌,直将人扇了几个趔趄,无力地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迹。

“呸,晦气的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