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的手握住了书桌台上的剪刀,奋力刺下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很稳,也很冷。
温热的血打湿她脸颊,顺着?手掌止不住流淌。
下班回来?的张玲打开门,双眼瞪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呆站在那。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很快,又像是?很久,张玲大步往前?,拖走躺在地?上昏迷的王富,将她扶了起来?,粗鲁把她推进浴室里?,打开冰冷的淋浴,不断揉搓她身上的血迹,边洗边骂:“老娘怎么生了你这样的讨债鬼啊!”
水很冷,还没?等水热起来?,她就被拽出浴室,被迫换了身衣服。张玲匆匆把银行卡和没?多少钱的存折塞入她怀里?,然后怒吼着?推她离开,“滚,滚啊!”
关闭的门透过?的最后一秒视野里?,是?张玲弯着?腰,颤抖着?擦去剪刀上的指纹,又奋力插入向王富下腹,血液迸溅,滴落在张玲苍老而似笑非笑、近乎决绝的脸上。
她从来?都知道,张玲恨她。
张玲是?镇子上最漂亮的姑娘,被王富哄骗结了婚,生下一个孩子,婚后一地?鸡毛,再无当年的青春靓丽。
可那一刻,张玲迟来?的母爱永远护住了王见秋。
王见秋垂下眼帘,从怀里?掏出那只绝版的望远镜,递给祝风休:“哥,送给你。”
祝风休镜片后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她,看?她细腻白净的脸颊、埋在围巾里?修长柔软的脖颈,尤其是?那双乌黑沉静的眼眸。
天际之上的恒星孤独航行了无数个年岁,而有人闯了进来?,既定的完整的科学被破坏,深藏在黑洞中的肮脏的秘密渴望最终被她的星芒照亮。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为什么送给我?”
王见秋抿着?唇角:“你不是?喜欢吗?”她直白而坦率地?说道:“我希望你开心?。”
她总是?让靠近她的人深囿痛苦。第一个深受其害的人是?张玲,然后又轮到了他们。
即便本意不是?这样,却?总是?阴差阳错。
祝风休凝视她的那双充满故事感?的眼睛,捕捉到她的信息,眼底深沉,他接过?礼物,指尖摩挲着?器具冰冷的外壳,声音失去本来?的控制:“真傻啊。”
王见秋垂下眼睛,嗓音很轻:“至少他并不真的是?我的父亲。”
极光的绚丽也无法?掩盖落在她身上的光芒,那是?他的锚点。
祝风休伸手,轻轻落在她柔软发丝上,眼睑轻阖,没?有说话。
他小小的妹妹,一个人满身伤痕爬出来?,还要安慰这个不成器的哥哥。
寒风吹凉夜间的一切,tobias招呼众人离开:“太冷啦!”
要到山底时,驯鹿才方?便驼人。众人徒步走下去。
她和祝风休走在一侧,梅雪和祝从容走在驯鹿另一侧,带着?宁静平和下山。
极光跳动的刹那间,王见秋被一丝水光晃了下眼,她拉住祝风休的手臂,低着?头说道:“哥,你背我吧。”
祝风休停在她面前?,侧身弯腰,王见秋跳上他宽厚的背,双手圈着?他脖颈,整个窝在他颈侧,假装没?看?见他眼底水光和两侧的泪痕。
祝风休用力托着?她。只是?因为宇宙中非常渺小的一个时间刻度,将痛苦具体地?刻入他的灵魂。
唯有她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知道,他们将以共同的心?率呼吸走出这痛苦的嘶鸣。
王见秋闭眼,再次和流星许愿——
——请爱我的人不要再心?忧。
他们在拉普兰德地区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骑着驯鹿, 从丹麦到瑞典,进?入俄罗斯又跨入芬兰
白雪皑皑洗涤一切尘世纷扰与痛苦, 踩在厚实冰面上?时,偶尔能听到水流低低的赫兹声。
阳光和煦地落下,王见秋仰着脸,聚合所有生命体必要来源的太阳,成为世人?测量光阴的刻度尺。
它落下、再?升起。刻度为二十四?小时的一天就?此翻页。
透过天文望远镜,她看到藏在太阳身后的水星,露出一点踪影;土星那美丽幽远的宇宙之戒,最终会?消逝在一亿年后;宝瓶座的上?帝之眼是淡淡忧郁的、是星体主体正在消散时形成的颗粒,从而被人?类捕捉, 赋予深远的名字。
祝风休始终站在她身后, 修长白皙的手在摆弄天文望远镜时会?有好看的弧度, 他对辽阔星域的浪漫信手拈来。
“触须星系历经九亿年,才变成如?今这样拥抱的模样。”
“两个天体之间最短的距离是洛希极限, 一旦越过这个距离, 其中一个星体就?会?粉碎,但ngc 4038和ngc 4039相互牵引,交错而过,形成了拥抱的触须星系。”
王见秋眼睑微微睁圆, 像是身体被天体吸引升腾,和满天星星融为一体。
吃了好些天的北欧美食后, 祝从容不知从哪里?买到火锅底料, 开始用?火锅底料煮万物。冒着寒气的冰川之上?,他架起简易厨具, 拿出一旁的豆瓣酱开始炒底料,最后加入水和牛奶, 放入处理干净的虾类和肉卷。
“今天吃火锅!”他脸上?挂着笑,“没有四?川耗儿鱼,但我们有大马哈鱼~”
梅雪在旁边打下手,鱼尾巴可劲扑腾,她哇哇叫着:“这鱼怎么还会?动啊!”
祝风休笑得很无?奈,接过她手里?的鱼,丢入桶里?。
鱼肉鲜嫩,现场宰杀,直接片好下锅。王见秋盯着祝从容裸露在外冻红的手指头,端着碗,每一口都吃得很认真。
祝风休将相机架在冰川上?,四?人?坐在小凳子上?,举着碗,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火锅浓郁的气味散落在北欧的冰川中,她恍惚听见冰下传来打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