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2/2)

眼前一片模糊,祝天语心痛到了极致,胸口?被滚烫铁器搅动般生疼,眼泪像永无止境的大雨,浸湿面庞。

梅雪始终面无表情,唯有脸色苍白,一贯温柔的眼睛里默默淌着泪,透露出无尽的哀伤和绝望。

她攥着自己的衣衫,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她,那份痛苦是如此的真实可怖。

“你走吧,算我求你了。”梅雪双手用力到泛白,对眼前的人只有陌生的憎恨和嫌恶,只在一瞬间?,看到祝天语那刻,她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和那些?痛苦的经历都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分辨真假。缥缈的人在慢慢崩溃,心正在被撕裂成碎片。

胃里止不住痉挛,几乎要呕吐出来。

“我求求你,离我远点。”

那股厌恶直白摆明面上,祝天语抵不住这股痛楚,踉跄后退,抵在冰冷铁栏上。冷透皮肤的铁杆透过掌心一路冻到全身。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她张了张口?,唇瓣嗫嚅,只吃到满嘴咸湿的水迹。

梅雪垂下眼睛,盯着自己保养得?极好的细白手指,突然神经质用力揉搓起来。

为什么她在过这么好的生活,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保护。

她每天都在做什么?喝燕窝、做美容、逛街买衣服,和朋友讨论珠宝首饰,偶尔看看音乐剧、跳舞唱歌写诗

那她的女?儿?呢?她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那么小的孩子、被欺负了也不知道找谁求助。

她哭的时候,她受伤的时候,有没?有人为她心疼啊

手指上的白皮被她搓到红肿破皮,她只是无意识掐弄着,漂亮粉色的指甲盖几乎被她硬生生掀开。

“小雪,冷静一点。”祝从容蹲在她身侧,厚重暖乎的手紧握住她的手,满眼心疼和担忧,却?迟迟说?不出话来,只用力握紧实了。

不多时,祝风休和王见秋出现在门口?,静静地看向这边。

祝从容抹了把眼里的湿润,拉起梅雪,温声道:“我们先回家。”

梅雪怔忡地望着他,顺着力度起身,像失去支配的大型木偶,呆呆地上车。

谁也没?再去关注角落里的祝天语,黑色车辆载着这一家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们都不要她了吗?祝天语直起身子,往前奔跑着,“爸爸妈妈,哥哥!”

眼泪滑过脸颊,散落在风中。

脚尖撞到路边绿化带路肩,整个人往前扑着摔了出去,全身上下蔓延着疼痛,祝天语茫然又无助地从灌木中挣扎起来,抬起泪流满脸的面庞,冲车辆离开的方向大声喊:“爸爸妈妈,你们都不要天语了吗?”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沙哑着嗓音嘶吼,“你们都不要天语了吗?”

良久,只有冰冷的夜风吹凉她滚烫的泪,祝天语扶着树,用手袖抹去鼻涕眼泪,恍惚睁眼时,见到前方似笑非笑盯着她的张玲。

张玲抽着烟,猩红的烟火在夜色下显眼醒目,白色的劣质的烟雾缥缈,模糊了她的表情。

同样的圆脸、相似的鹿眼里透露出刺人的嘲讽蔑视。

祝天语失控大喊:“为什么你也来嘲讽我,他们选择亲生女?儿?,那你呢?”她不懂啊,只哭着问:“为什么你也选择王见秋?”

“她就那么好吗?”泪水模糊视线,才?擦去的鼻涕又顺着流了下来,肮脏地贴在唇瓣上,祝天语崩溃大哭,“为什么啊!?我是你女?儿?啊?”

“哈哈哈哈~”张玲盯着她,突然大笑出声,刺耳笑声传了很远,她弯着腰看向祝天语,语气冰寒,“我真恨啊,恨不得?自己从未生过你。”

眼前一片白光眩晕,祝天语眉心胀痛,撑着绵软身体,声音沙哑到了极致,“为什么”

张玲手指间?夹着烟,发福松弛的脸上浮现刻薄的恶毒:“你这么自私自利的人,敢张开手护在我身前,挡住王富的皮带吗?”

幼小的王见秋没?什么表情,却?在王富殴打她时,张开小小的手臂挡在她身前,矮得?只有板凳高的背影那么消瘦那么柔软,任由皮带狠狠抽下,却?从未害怕躲避,从不哭从不求饶。

很多年前,好像是在王见秋十岁那年。她带着小孩出去摆摊,五六点钟赶急赶忙去夜市抢位置,她脾气暴躁,经常和旁边抢生意的人吵起来。

那天晚上,可能是抢生意,也可能是单纯看不惯的吵架,已经不记得?是为什么打了起来,一群人打得?头破血流,扯头发抠眼睛,最后有人报了警,一伙人被民警带去了派出所调解。

出派出所时也是这样的一个凌晨,风刮得?很大,她缩着脖子往市场上赶,王见秋还?坐在那个小板凳上,地摊上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安静地和个年轻妇人讨价还?价。

那个妇人也带了个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她始终记得?那个小姑娘头顶戴着红色的蝴蝶结,穿着一身白色纱裙,笑得?十分开心,牵着妇人的手离开。

而王见秋收了五块钱,水润黑亮的大眼睛无悲无喜,翻开自己的课本,自顾自照着路灯继续学?习。

那个瞬间?她感到无言的心痛,浑身都被这股剧痛侵蚀,但?她做的却?是骂骂咧咧走上前收拾小摊,拽着王见秋的手回家。

可恨啊,可恨麻木的岁月让她分不清这心中的动容,生命的意义以迟来的刀扎入她肉身中。

“你这样胆小懦弱、怕事无能,虚伪自私,只会窝里横的人,你能做到吗?”张玲一字一顿细数,眼神冰冷,“结合了我和王富基因的你,就是一个废物?。”

“废物?不知道感恩,不知好歹”她透过祝天语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不知对着谁在咒骂。

她就是一颗坏了的苹果,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早已被虫蛀空,留下污秽肮脏的黑色屎粒。

张玲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满身躁怒起来,双脚无意识直跺。

恨着宣泄了满身愤怒、又麻木地骂了打了十多年的人,到头来居然是别人的种,张玲陡然喘着粗气,鼻翼翕张,大口?吞咽刺骨寒风里的冷冽,“王富那个狗屎贱人的杂种居然在外面享尽荣华富贵!真可恨!”

祝天语感到自己的世界轰然崩塌,一切都变得?那么无助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