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一床好的被?子都没有。
被?人欺负了,身上?受伤了会不会疼,有没有人帮她抹药啊?
眼?眶里的泪终究落下来,一掉下来就止不住了,梅雪呜咽哭着:“她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祝从容揉揉眼?眶,好歹稳住了一张老脸,“我们之前的想法可能有错。”
祝风休不置可否,只想起王见秋睡觉时喜欢用一种微微蜷缩的姿势安静睡着,被?子隆出?一个小小的山丘。
“你们知道王见秋除了喜欢吃虾,还喜欢吃什么?”
祝从容和梅雪都是怔然,红着眼?茫然看他。
“她喜欢吃土地里的所有蔬菜,茄子豆角藕、玉米冬笋小白菜,茄子更喜欢长紫色的,不喜欢圆青色,藕更喜欢九孔脆藕,不太喜欢七孔粉藕,瓠瓜要去皮,西葫芦可以?不用去皮”
王见秋会告诉何姨,胡萝卜要选根部圆小的,金针菇微黄才是纯天然的,辣椒如何挑不辣的
她不喜欢吃海胆、不喜欢违背有些硬的南瓜皮瓠瓜皮、不太喜欢欧芹碎的味道
祝从容和梅雪默默坐在原地,嘴唇不断颤抖,最后又悔又愧:“我们真的做错了。”
梅雪不断拭去泪珠,说不出?话来。
她送去很多衣服背包,也总让她回家?吃饭,关心她上?课有没有认真
可是这些都太少了,她难道没有给祝天语送过吗?
这些富足不足以?换来22年缺失的爱。
她的女儿,在过去受了这么多的苦,回来后还要和另一个人平分爱意。
梅雪埋在祝从容怀里,呜呜哭出?声来。
祝风休神情淡淡,“你们维持的公平,是对她最大的不公平。”
祝从容用力闭了闭眼?,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祝天语都已经22了,早就成年了。”祝风休翻着课本,像那天一样?冷静,“她享受了一切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就让她在外?面自己成家?,不要再来打扰见秋的生活了。”
听到?他这么冷漠的话,祝从容默然,半晌叹了口气,在这瞬间背脊似乎弯曲了些,显露出?一股颓态,他说:“随你吧。”
梅雪早已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儿子和丈夫说的是对的,纵然内心对天语有些不舍,可也只是别过脸去。
她想,是啊,祝天语早就成年了。外?面谁家?的孩子不是天南地北去闯荡,怎么就祝天语非要待在家?里呢。
和两位道了别,祝风休起身离开,在别墅外?瞧见了移栽的草莓苗,脚尖微滞,顿在原地。
祝天语都22了,可王见秋在他心底还没长大。
她不曾拥有过童年,不曾肆意大笑过,不曾被?人疼惜过。
她的童年可能停在五岁那年,可能停在七岁那年,也可能停在任何一个孤独的、无人陪伴的夜晚。
身体长大了,可心理却永远被?困在贫瘠的荒土中,再没有抽枝发?芽。
隔天大早, 祝从容和梅雪在餐桌上忙活。
王见秋头顶冒出问号,低头看?了眼手臂的伤, 又摸摸额头。祝风休盯得很紧,擦药擦得很勤快,额角的伤很快就愈合了,留下一点褐色的结痂,等痂自然掉落就能好。
她的小动作都落在梅雪眼里,她扑哧笑出声?来,觉得这孩子真好懂,不?像风休有八百个心眼子。
“小秋,快来吃早饭。”梅雪温柔地喊她, “熬了一锅燕窝, 这段时间可不?能吃黑的食物了, 多吃白的,伤口才不会留疤。”
王见秋迟疑片刻, 问道:“有科学研究依据吗?”
“额”梅雪扭头看?祝从容, 祝从容笑得好像憨豆先生,他想了半天,最后比出一个心来:“有爱的加持。”
那张满是褶皱的脸让人不?忍直视,王见秋默默移开视线, 端起燕窝,用喝燕窝的姿势缓解背脊上?蔓延的尴尬。
祝从容咳咳两声?, 自己笑了起来, 笑得很温和,淡褐色的眼睛注视着喝粥的少女?。深秋了, 光线却刚刚好,照在她脸上?格外温暖。
风休把她养得很好, 小姑娘面容细腻洁净,眼睫捧着簇簇光,好看?极了,和妻子年轻时很像。
梅雪年轻时会写诗,每每写完诗就在广播室里播报,嗓音像黄鹂鸟一样清脆。
小才女?伏在案头,认真写着诗,那模样就和小秋这时一样。眼睛明亮,脸颊白皙透红。
一晃眼,都四十多年过去了。
喝完燕窝粥后,王见秋在座位上?顿了顿,这两人好像没?有离开的意图,便看?向祝风休。
祝风休淡然坐在原位,问:“看?我做什么?”他突然笑起来,笑意很明显:“今天周末,你没?课,也?没?兼职了,下午打?算做什么?”
王见秋收回视线:“去地里。”
祝从容连忙道:“是松土吗?还是浇水?需要施肥?”
王见秋正在研究冬玉米种植,前?段时间一直在翻土整理?土壤,冬播要坚持精耕细作,双行?条播和打?塘点播同时进行?。
她稍微解释了下自己要做什么:“我要浇塘播种,做种子催化处理?,还要加盖薄膜”
祝从容顿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可以?,我年轻时候也?在耕过地。”
梅雪也?凑过来,“我呢,我也?可以?。”她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祝风休也?扯过来,“风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