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愤怒的生母,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邺朝皇子年满七岁后,就要送到明义殿生活,由宫中分派专人照料。至于开府的时间、封地划在哪里,则全看皇帝心情。
顾琮今年十二岁,随着他年岁渐长,回到珠镜殿的次数越来越少。
每次他过来,贵妃都会像现在这样说:
“琮儿,你怎么来了?你的功课都做完了吗,要勤勉刻苦,绝不能被三皇子比下去。”
又是这样的话,顾琮觉得好累。
他应了声,只说是来看望阿姨,接着又低头不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但不管怎么说,顾琮的到来还是让贵妃止住了怒火。她是要面子的人,绝不肯让儿子看到她失宠时的狼狈模样。
贵妃叫来了二公主和七皇子,顾琮给二姐姐行了礼,再摸摸七弟的小脑袋。
贵妃和顾琮说:“珝儿的生辰在三月初八,他很快也要搬到明义殿去住了,到时你要多照顾他。”
顾琮应道:“唯。”
提及小儿子时,贵妃的语气多了几分温柔。
“可惜,清晖殿是三月初一开学,咱们珝儿只能等明年再上小学了。”
分班考试,一年只举办一次。
话题很快又转到顾琮身上,贵妃关切地问:“你准备得如何,能拔得头筹吗?”
顾琮实话实说:“本次考试是阿爹亲自出题,儿子不知道要考哪方面的知识,只能尽力而为。”
别说划重点了,连考试范围都没有!
贵妃有些不满:“只是尽力?你必须要做到最好才行!琮儿,你姐姐和弟弟们的荣辱富贵,可全都系在你一人身上。”
顾琮全身泛起无力感,贵妃这些年越发肆无忌惮了,阿爹还在世,她连这种话都敢说?
但这是他的生母,他也只能提醒几句,贵妃却哼了声,根本不往心里去。
天佑帝给了她太多宠爱和纵容,早就让贵妃忘乎所以。
倘若诗怡在这,她就会告诉她——不得了,原来你就是宫斗故事里,那个位高权重却没脑子、屡屡被女主打脸的反派啊!
见气氛再度陷入尴尬,顾珝以请教功课的名义,主动挑起别的话题。
对着活泼开朗、善解人意的弟弟,顾琮只觉得心头一片柔软,眉眼也带上笑意。
二公主在旁边劝贵妃:“学业之事,二弟心中有数的,阿姨别将他压得太紧了。”
对着女儿,许多话便好说了。
贵妃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抱怨陛下不公,说他偏宠小女儿,也偏心大公主。
“他要宠那个小的,倒也罢了,可是我的棋儿又差了大公主什么?只恨我的肚皮不争气,让你晚一天出生,没挣到长女的名头,处处要矮拾翠殿一截。”
两个公主年岁相近,好儿郎先紧着大公主挑;两个驸马都出自侯府,柴三郎有父母宠爱,兄长照拂,给二公主挑的宁六郎,却是继室所出,上面有原配留下的嫡子,和一堆不省心的庶子。
都是拖延婚期,却是先安抚大公主那边,之后才想起还有二公主。就算陛下赏赐的东西一样,也显得顾棋像是个捎带沾光的。
这是贵妃放不下的心结,生女儿时,落后贤妃一天;生儿子时,又让宫女抢了先,长子长女都没落着!
顾棋对这件事也是耿耿于怀,连她的名字都是跟着大姐姐取的,凭什么大公主叫顾琴,她就得配合“琴棋书画”啊。
贵妃越说越委屈:“我为了讨好太后,特意将琳儿抱过去给她养,这是在割我的心啊!但太后宁可偏心贤妃的两个女儿,眼里都看不到我们琳儿……那可是她的亲孙子!”
“就算再将琳儿要回来,他也不同我们亲了。上次在明义殿瞧见他,除了请安外,竟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当年贵妃和德妃争宠,为了争取太后的支持,不惜将刚生下的四皇子顾琳送过去,可惜太后的立场始终不偏不倚,她只对贤妃所出的公主特殊照顾,坚决不卷入储位纷争。
贵妃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着说着就又要掉下泪来。
顾棋连忙安慰她:“阿姨且宽心,二弟将来会有出息的,我们珠镜殿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顾琮不仅是贵妃的精神支柱,也是珠镜殿的全部希望。
这沉甸甸的殷勤切盼,都压在了他一个人单薄的肩膀上。
很快就到了既定的日子,参加考试的十三位皇子公主,已经在桌案前坐好。
他们的神情或不安,或忐忑,在开考前一刻钟,诗怡和荣恩阳走进考场。
她在前,荣恩阳在后,毕竟她是主考官呢。
就算还有个“荣誉”的头衔,那她也是货真价实的主考官,他日史书工笔,绝不可能将她落下。
这些哥哥姐姐们,对诗怡来说还挺陌生,有些是第一次见。
大公主等人来探望她之后,含象殿的门前就没清净过,谁都想在皇帝面前,立起关爱幼妹的好名声。
等她成为主考官的消息传到后宫,他们就更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