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任何意义的反抗——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让他觉得——自己似乎——
所以,有些事,注定只能停在脑子里。
他只能买得起让猫完全昏迷的药物,他根本没渠道买针对人的药。
……所以,一直,他只是个望风的小卒,只是个街头画画的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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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天,他依旧在那个街头握着粉笔画画,沉默地用半白半粉的笔头涂着自己钟爱的鲜血。
有个背着吉他的男人从他身边经过,步伐轻快。
然而,越过地上的粉笔画时,他顿了顿,停下脚步。
转头。
“请问,你画的是什么?”
那个男人说话的语气格外温和礼貌,即便是对着街头流浪汉打扮的艺人。
——这让他当时升起了无可抑制的厌恶感,因为那该死的一听就是个上流人——上流的男人来这里做什么,上流的男人就该躺在他们腐烂发臭的世界里玩女人——
“你画的是,你杀死的许多流浪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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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粉笔“啪”地断在地上。
他没有抬头。
他死死盯着那男人踩在自己画之前的鞋。
……好吧,或许这不是个上流男人,因为那不是锃光瓦亮的皮鞋,那只是一双洗得很干净的杂牌球鞋。
这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
背着吉他,穿着球鞋,傻乎乎地闯进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街区,因为路边稀奇的画停下——他还以为这里是象牙塔般的学校吗。
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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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画这些呢?”
那个学生似乎发自内心地感到疑惑:“比起被杀死的猫,活着的猫难道不是更适合成为作品吗?”
……蠢学生。
“滚开。”
那学生听上去比这片街区的任何一个五岁小孩都要稚嫩、无害——他不禁有了些勇气,他不禁开口呵斥他——
“滚开,别打扰我的画,滚!”
“……别激动啊,我只是有点好奇。唔,还有,你的画里为什么没有狗呢?因为狗没有猫美丽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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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那学生的球鞋狠狠砸了一块粉笔,后者似乎是吓到了,那双鞋慢慢走远。
他呼哧呼哧喘了好一阵,心脏噗通噗通跳动,兴奋感缓缓涌上喉咙。
那是他无数个月来最兴奋的一次。
他成功呵斥、驱赶了一个无害的人。
并非流浪动物。
是人。
——无害、年轻、温和又稚嫩——这样好欺负的人——啊——如果他还能向更多的人——无限的冲动几乎要从喉咙喷涌而出,他兴奋得快呕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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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画家。”
在最兴奋、最快乐的时候,又有人,突然停在了他的眼前。
似乎已经入夜了,周围很暗。
……又似乎没有入夜,才过了多久,那个学生明明是白天来到他的画前……咦,是白天吗?
他直愣愣地盯着停在眼前的鞋。
锃光瓦亮的皮鞋,上流又精致。
“你好,这位画家。”
……第二个停在他眼前的男人又说了一遍,话里有着尽管巧妙遮掩、但还是暴露出来一些些的不耐烦。
——也可能他根本没遮掩,在面对这样一个街头艺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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