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2)

元圆看着她:“不知来处,便是前世不属于六道中?的?任何一道,在天上、人间和地?下四处游荡,没有定所、没有归路。”

“说得这么高深。”叶舒唯耸了耸肩,“不就是个游魂吗?”

“不,游魂是鬼。”元圆摇了摇头,“我觉得比起游魂,更接近于陌客。”

元喜主持点了点头,在一旁接上了话茬:“所谓陌客,便是三界六道中?的?外来者?。他走过三界的?每一个角落,拥有不同的?形态,看过世间种种,却永远是一名过客。”

小执忍不住在后头感叹道:“听?起来好酷啊!”

“你们两个今天是真把我的?脑子给烧着了。”元圆这时长吁了一口气,疲惫地?从蒲团上站起身?,“一个孤独的?天人,一个不知来处。在我修行的?那么多?年里闻所未闻、跟天方?夜谭似的?命数,好家伙,今天同时给我来了一双。”

“罢了罢了,大约是老天在告诉我,我修行得还不够深,眼界还不够宽广吧。”

元圆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转身?离开了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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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圆大约是真被邵允和叶舒唯离奇的?前世给整破防了,后来大半天都没再出现过。

他不蹦跶,寺里倒是尤为清静。小执他们都回禅房去睡午觉休息了,叶舒唯睡不着,便一个人在寺里到处溜达。

正当她在地?藏菩萨殿旁帮着年轻的?小僧侣一块儿清扫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轻轻咳嗽了两声。

那咳嗽声一听?就耳熟,她头也不回便问:“怎么不睡午觉?”

邵允身?上披着深棕色的?外套,站在殿旁看着她:“昨晚睡得挺好,所以来找把大师兄搞自闭的?罪魁祸首聊聊天。”

叶舒唯一听?这话,立刻将?扫帚往旁边的?石阶上一放,转头昵着他:“你怎么好意思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啊?天界逼王?”

邵允笑得连眼角都翘了起来:“走不走?”

叶舒唯指了指扫帚:“我这不还没打扫完吗?”

小僧侣忍着笑将?她搁在一旁的?扫帚取走,朝她行了礼:“谢谢叶姑娘伸出援手,后面的?我自己来就行,不耽误您和阿允少爷的?时间。”

邵允直接将?她带到了元喜寺的?外头。

昨天深夜到了元喜寺后,她一直以为这座高山上就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寺庙,却没想到寺庙外竟然还别有一番洞天。

寺庙外的?道路也明显进行过修缮、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鹅卵石,十分平整好走。邵允带她在声声虫鸣中?慢慢走过了青竹虬松、几座小亭子、一些不同的?景致,最后居然来到了一道壮观的?瀑布旁。

只见那瀑布从山顶的?悬崖上倾泻而下,水流湍急轰鸣,水声震耳欲聋,直叫人看得叹为观止。

叶舒唯垂眸看了一会儿前方?那奔腾不息的?瀑布,侧过头看向邵允,幽幽地?说:“三少爷,您可真是安了一颗好心。”

邵允挑了挑眉。

“你知道我上辈子是个没有来处的?孤魂野鬼,怕我想不开,连这一世送我走的?地?方?都给我找好了。”

他一怔,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见他笑得连脊背都有些微微弯曲,冷哼一声:“被我戳中?心事,准备杀人灭口了是吧?”

“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没有来处是件坏事。”他这时止了笑,看向云漫雾绕的?瀑布,“游走六道,那说明你的?每一世都有无限可能,天上地?下,事在人为。”

“不用安慰我了,我想得开,反正只要不是畜生道就行。”

“你是和畜生道过不去了是吧?”

叶舒唯这时转而将?话题引向他:“那你呢?孤独的?天人,这辈子还准备继续待在天上当你的?神仙吗?”

“可能不太行。”邵允敛眸一笑,“我不知道上一世的?我究竟是怎么能成为一个孤独的?天人,但这一世的?我应该是要被降罚到其?他五道去了。”

她有些意外地?望着他:“为什么?”

“一个合格的?天人必须能够抵御俗世的?所有诱惑,这些诱惑自然也包含了每个凡人都具备的?七情六欲。”他的?目光里蕴藏着不知深浅的?光,“而我已知我拥有喜怒哀乐,更具备憎恶和欲求。”

“那是身?为天人绝不被允许的?,有了七情六欲,就会继而引发?一系列的?行动、导致不同的?结果?。”

叶舒唯沉默片刻,说:“除非是真的?愿意彻底割舍和摒弃俗世,不然每个凡人都无法避免这些七情六欲的?产生,不是吗?”

“是。”邵允点了点头,“但我想,我身?上携带的?这些情感,应该比其?他凡人更强烈、更浓厚一些。”

“说不定一不小心,我便会背负满身?罪孽,堕入地?狱道。”

叶舒唯听到这话, 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更深了些。

“你刚才在?藏书阁里说,你从小不?知父母是谁。”邵允淡声说, “我听到后?,心中却对你有些羡慕。”

“因?为我想,幸好你不?像我,虽然明?知父母是谁,却非但没有收到过来自他们的任何一分情感倾注,反而背满了他们赐予我的诅咒。”

她第一回 去?邵家大?宅时,本以为自己已经从小执他们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了邵家内核的阴暗潮湿, 却没想到事?实远比她想象得更为让人窒息。

“我一出生?,我的母亲就?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她自生?产后?便开始与我的父亲争吵、质问他为什?么要让她生?下我,后?来又整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以泪洗面,大?约半年左右就?因?心情郁结去?世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尤为平静,“后?来听家中的老仆从说, 我的母亲以前其实是个?非常温柔顺从的人,对我的两位兄长疼爱有加。只可惜, 我没有体验这一切的福分, 甚至连她一眼的关注都博取不?到,所背负的只有她满满的厌弃。”

“而至于我那?天性残暴偏执的父亲,他将母亲的性情大?变和去?世全都归咎在?了我的头上,对我恨之入骨、恨不?能我立刻暴毙。”

这些话,她万万没有想到会从邵允的口?中亲自得知。

那?么一个?总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人,却在?用如此冷静的语调叙述着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最真实的过往。

就?像把自己身上永不?会痊愈的伤口?再翻出来,血肉淋漓地掰开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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