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我苦笑一声,准备起身收拾靡色,却在抬眼时,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我张着口,仿佛世界都在此刻静止。
吉羌泽仁就像初生赤子,那么定定地注视着我,没有情绪,静得像一潭水,亮得像一团月。
他好像从来都不认识我,我却对他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
我下意识想为自己的擅自行为找借口,身体却早已俯下去,亲上吉羌泽仁的嘴,脱口而出一句“我爱你”。
求佛。
“叮—叮—叮……”
清晨,悠扬清脆的铃声准时响起来,那是泽仁外婆在拜佛。
我站在门外,静静地注视那小小的身影,在供奉着几张神像的柜子前奔走。
她照常擦燃一根洋火,颤巍巍去点手里的香,可还没等香燃火就灭了,就这么一个对她而言本毫无难度的动作,却重复了五遍,而在旁边就放着打火机,可她却像是在和手里用来供奉神像的香较劲,泡在刺鼻的火烟味里,始终不肯放下手里的洋火。
似乎半途放弃就是对神灵的心不诚,心不诚就愿不能。
终于,淡淡的灰烟飘出来,婆婆握着香走到神像面前,将它们高举过顶,站定身体,一拜,二拜,三拜。
三拜之后,她将香插进香炉里,然后跪在莲花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大红柜上的神像不停叩拜,又哑又抖的声音伴着焚香味在屋子里盘旋,像我在山头,听见的,落叶被东风吹破的声音。
“菩萨啊菩萨,保佑啊,保佑我孙子吉羌泽仁快点醒过来……白发人差点送黑发人是什么道理啊,让娃些少遭点罪吧,我们这些老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这么多年,我们都诚心敬畏你们,没有哪里做的不对了,也没有哪里冒犯了,我家的娃遭这些罪又是为啥!”
“阎王爷要是收命就来找我们谢谢老的啊,娃些是无辜的—”
从这个角度,我能看见婆婆的侧脸,和那被皱纹围攻的,早已浑浊不堪的眼球,在里面挤不下的眼泪也只能顺着指尖往下流。
顷刻之间,就已泪流满面。
那眼泪,落在我眼里,烫得出奇得疼。
我想,如果单凭眼泪就能让世界没有病痛,那么生死就不会存在。可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他们真的能听到如此渺小的声音吗?里面的他们也会仙术让人活过来,醒过来吗?
里面的神和外面的人又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而我又需要拿什么去换他们的帮助?
诚心?
供品?
还是生命?
我都能给,神又会要吗?
这世界上那么多人,他们能忙的过来吗,能听见我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