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夜空,云收雨霁,窗外月华正明。
她的脚踝从他肩头脱力离开。
滑落半截,又被男人的手捉住,轻轻并回她另一条腿上,让她休息。
钟弥抬抬眼皮,亮如白昼的室内,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
侧躺在岛台上,像未脱离母体的纯然婴孩一般蜷缩着,纤细的足尖悬空,余韵里的麻没散去,累到不算累,只是躺着舒服,懒到手指都不想动。
玻璃里射灯的光,盈盈拥蹙上来,她由他的白衬衫裹着护着,似一块天生地养的珍宝,也由他之手,初初经世。
沈弗峥系上睡袍出去一趟,除了脖颈有汗,看起来完全一丝不苟,风度翩翩。
他取来水,喂到钟弥嘴边。
钟弥缓了缓,给他派活。
“你不能把那个东西扔在这里的垃圾桶里,否则明天早上佣人一收拾就知道了。”
沈先生很疑惑:“这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吗?”
钟弥噎声:“你——”
这是衣帽间,就显得很不正经啊!
“别人就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做了什么!”
沈先生声音淡淡:“做了什么?”
钟弥瞬间急红脸,再度噎声,最后干脆和他一样没羞耻,大声说:“爱啊!”
听懂了,沈先生点点头,以示理解,屈尊降贵去收拾,很体贴拎起一个空空荡荡的垃圾袋,一本正经问她:“那你希望别人知道我们在哪里做过?我现在去送。”
话落,钟弥抽自己那条睡裙猛扔过去。
力小了,要不是他伸手接住,能掉在地上。
“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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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前, 章女士就打电话过来问过,先问钟弥五一假期回不回州市,又问她毕业汇演需不需要家里人过去参加。
钟弥当时说:“妈妈你是不是忘了, 我现在是课外舞蹈班的老师,小朋友放假就是我上班的时候啊, 我当然回不去,我还要上班呢。”
尽职尽责的话, 听得章女士欣慰又好笑, 说还真忘了,我们弥弥现在是老师了。
“那毕业需要家里人过去吗?”
那会儿,沈弗峥刚刚从楼上下来,抽开她对面的椅子入座。
钟弥食指虚比在唇上,一个小动作就能叫沈先生收声静等的, 整个京市翻过来, 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整个餐厅,除了钟弥,像在演默剧, 连佣人上餐都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钟弥说:“不用了, 到时候你跟淑敏姨两头折腾也挺麻烦, 现在又是旅游旺季,戏馆应该很忙吧。”
通话结束, 两人用餐。
沈弗峥问钟弥:“怎么不让你妈妈过来, 毕业好歹算件大事。”
“我妈妈不喜欢京市,我不想她为了我接受她不喜欢的行程, 再说了, 我外公说, 事无大小, 自己觉得重要才算重要,我觉得毕业就毕业嘛,也不是非要家人来见证才能拿到毕业证。”
“你外公倒是教了你不少道理。”
钟弥倏然一笑,探身靠近桌对面的人,神神秘秘说:“我外公还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沈弗峥皱起眉。
印象里,章载年虽然岁数很大了,但从不是有朽气的人。
钟弥话音一转,接着讲,“这话是男人说的,我外公说,男人的话不能信!”
沈弗峥失笑一声,说:“你外公教你的倒都是硬道理。”
说完,他唇边的一点笑意也很快敛了,望钟弥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长,声音也低了几分,淡淡说,“你是真不信。”
似夸奖,又似感慨。
钟弥当时顾着吃完饭去上班,没细听,出门前,照旧抱住沈弗峥脖子,甜甜奉上一个面颊吻。
毕业汇演这天,京市是个晴天朗日。
毕业典礼在上午,一众校领导还要发表讲话,仪式一轮接一轮,钟弥作为学生,早上八点就要到校签到。
而作为嘉宾的沈弗峥,只需要在下午汇演时到场即可。
但这天他起得比钟弥早,洗漱停当,去床边喊刚刚按完闹钟继续睡的钟弥起来,不然待会儿时间又赶了,在路上巴巴急着,老林就差将轿跑开成低空飞机。
钟弥被人从被窝里捞起来,腰肢细软像没骨头,摇摇晃晃坐不住,睡意惺忪,眼没睁全,黏黏糊糊的声音,幽怨中暗含嫉妒:“是不是年纪大了就会没觉啊,你起床怎么从来不痛苦?”
“很痛苦?”
“嗯……”钟弥跟一条软枝似的,往他怀里钻,靠他肩膀上继续闭着眼,仿佛无法睁眼面对清早的残酷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