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气的抱怨语调听起来毛绒绒的,小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沈弗峥看清书名:“喜欢日本文学?”
钟弥露出些许个人主义的嫌弃,摇摇头说:“不太,甚至我之前一直有点偏见,我妈两次去日本问我要不要一起,我都没去,世界上的樱花又不是只在一个小岛上。”
“喜欢樱花?”
钟弥点点头,又把话拉回书上:“这几天,我下午都在楼下那家咖啡店消磨时间,今天翻到这本书,觉得很有意思,我没读完,所以就去问店主能不能把这本书卖给我。”
说完将书放在一旁,钟弥一转过头来,沈弗峥的手就覆来她脸颊上,温热指腹轻轻抚着她眼角薄雪一样的皮肤,熨帖得像在融化什么。
钟弥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出声的样子。
“别读太多这种书。”
她不明白:“怎么了?”
“容易不开心。”
他还真说对了。
钟弥之所以对这本书感兴趣,就是因为无意翻到了一句,忽然让她不开心的话。
“令人类感到绝望的不仅仅是必须承认爱有局限,而是即使心碎一万遍,失望一万遍,对人类之爱这件事竟然还抱有希望。”[1]
她继续翻阅,试图去书中找这种不开心的解答。
她还没有翻到,沈弗峥就打电话给她说要带她去吃饭,心思一瞬间如久压水底的泡沫板,失重地浮起来,再没法儿沉浸下去。
他是不开心的原因,也是钟弥还没翻到的那个解答。
钟弥不愿意承认自己最近不开心,只说还好:“我只是最近比较无聊。”
沈弗峥问:“不是叫蒋骓盛澎他们带你玩,不喜欢?”
这两人还真尽职尽责联系钟弥了,只是接到电话,钟弥通通都找理由拒绝了,盛澎玩得太疯,蒋骓就更算了。
“蒋骓有女朋友啊。”
跟聪明人聊天不费劲的原因就在这里,沈弗峥问:“小鱼让你不高兴了?”
“那倒没有。”
大概是钟弥让她不高兴了。
那傻白甜千金半点城府心机都没有,一视同仁地讨厌所有蒋骓身边的年轻姑娘,生气跟河豚鼓泡一样,瞎子都能看出来。
钟弥想想说:“我还挺喜欢她的,就是她好像不喜欢我。”
沈弗峥捧着她的脸,一本正经说:“那可不行,谁敢不喜欢我们弥弥小姐。”
钟弥噗嗤一声,笑意如春风染绿,从嘴角一路染到眉梢,她扭过身子,搭了一下驾驶座,甜甜地跟老林说:“麻烦升一下挡板。”
等转过头,沈弗峥神情不对劲了,那种来者不拒的挑眉动作,且痞且雅,坏得明目张胆。
钟弥就扮起天真无邪,扑过去,笑着用双臂搂他脖子说:“吓一吓你,不行吗?”
他很配合,只是唇边迷人的笑弧,让这句“可以,我被吓得不轻”毫无可信度。
钟弥很开心。
下一秒,发现自己的小腿正被人抓着,往他身体另一侧挪,他用动作示意她坐上来,换面对面的姿势,嘴上说一句很可怜的话,受害者需要一点安慰。
钟弥一边顺着力,慢慢移动重心,一边享受他很慢很柔的吻。
小腿一扫,放在车座上的书掉下去发出声响。
本来没想管,沈弗峥忽的停下来,从钟弥身边弯腰伸臂去捡东西。
等他拾起来,钟弥才知道,不止一本书,书里还有一张印着咖啡店名称logo的硬卡片,一面白纸,一面彩页。
钟弥完全不知道书里还有这个东西,不知情的表情也明晃晃挂在脸上。
沈弗峥两眼扫看完毕,将卡片递给钟弥。
几行字,钟弥越看,手指捏得越紧。
那家咖啡店主说她一连三天来喝咖啡,他第一眼就注意到钟弥了,是crh的心动感觉,附带微信号,问钟弥愿不愿意给彼此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他想请钟弥以后都来免费喝咖啡。
看完内容,钟弥咳了一声,自然地将小卡片塞进书里,自然地说着:“咳——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付费服务,我外公说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沈弗峥很满意也很认同:“你外公把你教得真好。”
说到外公,钟弥有一件很想确认的事情。
“你之前说过我外公对你有授业之恩,可我外公说,他只在你启蒙的时候教过你写字,时间也不长,你——”
沈弗峥忽然打断她:“你外公还跟你说过别的吗?”
钟弥摇摇头,以为这个“别的”是指他,随即又问:“你说的‘别的’是什么?”
沈弗峥停了两秒,声音慢慢地在密闭车厢里响起:“比如——告诉你,他为什么离开京市?”
钟弥答得特别干脆:“因为外公不喜欢。”
她听淑敏姨说过,当年外公也不是非离开京市不可,只是你外公这一生太刚正清肃,宁愿到此为止,也不肯往歪路上多走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