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闭合的宿舍很昏暗,连空气都有沉寂一夜的味道,但中间合不上的帘缝里透出一道刺眼的强光。
钟弥眯开眼睛,脑海的画面逐帧淡退,她睡在宿舍床铺里,人木木的,摸来旁边还在响的手机。
没有备注,是一串属地京市的电话号码。
她躺着,接通电话,人还在缓冲状态,声音惺忪地对着手机里问:“喂,哪位啊?”
那边声音似乎带了点笑,那种温情又不缺秩序感的男声像被檀木熏透的软布,柔而暖地磨着耳朵:“都中午十二点多了,还没睡醒吗?”
钟弥猛然瞪大眼,神思一瞬清明。
像从标清切至蓝光状态,周遭一切纹丝不动,却顷刻间地覆天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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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弗峥?”
“醒了。”听出钟弥语气里的震惊和疑惑, 对面声音很轻,“看来我连个备注都没有。”
说得好像他备受冷落。
但事实也的确如此,没有备注。
钟弥从床铺上坐起来, 睡蓬松的长发垂在脸颊两侧,窗帘缝隙间强照进来的一束光伸到床铺上, 人又更清醒了一些,她解释说:“我还没来得及打备注, 昨天不是才见过么?”
备注的作用是方便电话来往中知晓对方身份。最初钟弥也曾新建联系人, 名字打到一半,删除退出了。
她不觉得以后和这人会有什么频繁的电话来往,徒留一个电话号码躺在联系人列表里,是为自己日后淡忘了又再想起平添风险。
今天这通电话,也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是昨天才见过, 所以今天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我没有联系小姑娘的经验, 要是做得不对,你直说。”
他问得坦诚,反倒叫钟弥咬住唇, 有点难以应对。她手指抠床单上的花纹, 语气装作大大方方的:“可以打, 找我有什么事吗?是画的事吗?”
钟弥只能想到这个稍显合理的原因。
对方比她简单粗暴,连“稍显合理”都不考虑了。
“除了画的事, 就不能联系你了?”
这话要怎么翻译?
不合理难道就不能是原因了吗?
钟弥心口一跳。
门窗闭合, 中午的宿舍里空气很闷,她正尴尬得想不到话, 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的时候, 沈弗峥再度出声:“天蝎座是有什么讲究说法吗?”
钟弥朝被面弯了弯腰, 还是没忍住溢出一丝笑, 她没办法想他去了解自己星座,然后再给她打电话的样子。
她想,如果世上有这样温柔耐心的猎人,让他落空,也不太礼貌吧?
“那你是吗?”钟弥问。
“是。”
不必她再提问,他提前一步回答供她验证。
“十月二十七。”
钟弥对星座了解不多,半瓶子水晃荡够唬住门外汉:“天蝎男比较高冷理性,你还蛮…天蝎的。”
还有另一个特点钟弥没讲,天蝎男好像公认欲望最强,由于脑子里开了小黄差,她没听清他的话。
“你说什么?”
“我说,你既通中式算命,又懂西方星座,业务范围挺全能。”
这次钟弥听清了,这人在调侃她。
“你就是打电话来问这个的吗?”
“本来是想问你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现在改变主意了。”
钟弥心情一起一浮,随他两句话跌宕:“那你有事先忙。”
“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见你,跟你吃顿饭,改变主意是指,不想等到晚上了,你不是才刚睡醒?睡到现在,不饿吗?”
“可是——”
她朝自己穿睡衣的身体看去,脑子里立刻计算出从现在的状态到打扮出门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有点超出正常约饭等人的时长范围。
“我是真的才刚刚睡醒。”
“我也是真的听出来你刚醒了。”
她怀疑他说这话时在笑,事实也是。
她那种有分寸的待人礼貌,在他类似宠溺式调侃的话里,终于消磨干净。
她顺着这种纵容,说话底气都足了好多:“那你等吧!反正我会很慢的!”
“不要紧,多慢都行,大不了就挨到晚饭,你慢慢来。”
乱拳打到棉花,大概就是这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