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一顿,面上的委婉是礼节性的歉意,实则非常挑剔,“比我在剑桥上唐代史还无聊。”
钟弥失笑,心里又悄然记着,哦,原来他之前在英国读过书。
“之前有朋友来州市玩,我倒是当过导游,不过——”
钟弥捋捋耳边的碎发。
“不专业。”
他讲话绅士:“那我有这个荣幸体会一下不专业吗?”
钟弥微耸肩,脸上是这个年纪小姑娘独有的肆意神采:“不包退不包换,该导游还不接受任何差评哦?”
他偏开头,轻轻笑了。
路边的栾树叶尖在夜风里动,感受她那个方位吹来的风,他毫无抵御意思,很舒服地沉浸其中。
“这就开始了?这也是‘不专业’的一部分?”
钟弥哼哼说:“嗯!独家定制,体验感还好吗?”
扬首间,她帽檐下的眉眼猝不及防曝露在路灯下,瞳仁雪亮。
“非常,好。”
男人悦耳的声线拖着低低的字音,绕着缠绵不清的意味,他说着,冲她配合一个小幅度的颔首动作。
似乎受不住这样的对视,钟弥挪开些视线,看着隐在灯影后老城建筑,轮廓疏浅有古韵。
很难叫人不感叹夜色撩人。
没让司机代劳,沈弗峥亲自拉开车门,钟弥背着手,大大方方上车。
就这短短几天时间,之前同行过的那一段缺灯的青石路,已经设施完善,两侧住房被暖黄光晕勾勒出柔和模样,车前灯融入其中,缓缓开进。
这次司机顺利将钟弥送到家。
告别之际,沈弗峥按下车窗提醒她,最近出门多注意,尽量不要一个人,那个男人看着不太像善罢甘休的人。
钟弥知道他说的是贺鑫,站车外,点着头说:“知道了。”
她挥挥手,尝试再度告别:“那……拜拜?”
他在车窗里“嗯”一声,淡淡说:“以后找对象眼光好一点。”
说话像长辈,还是颇有权威、毫无商量的那种,钟弥咬咬唇,一瞬的心乱叫她不想去计较,她虚虚应一声,自以为自然地转移话题:“等我想一下游玩路线怎么安排,我会去酒店找你。”
很傲娇。
像极了一个不懂顾客至上的不专业导游。
说完,她步伐轻快,转身推开院门进去,后背贴着还没拨上的锁闩,听见车子启动又开出的声响。
她想起门前那口生了浓绿青苔的积雨陶缸。
不知道今晚有没有小青蛙掉进去。
琵琶语 棋是飞行棋,琴也是一手烂琵琶。
州市没有什么重工业,经济发展很大一部分靠旅游业撑着,近几年电商直播行业兴起又另说,除了陵阳山的一众神仙菩萨,城区周边也散落不少新的打卡景点。
淡旺季,不仅门票有差价,景区的开放时段也不同。
钟弥嘴上说着自己不专业,实际还是挺负责的,去网上挨个查了查旅游攻略,毕竟上回领朋友满州市玩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淑敏姨端着插好的粉荷进来。
刻花玻璃的圆瓶,一支正开,一支含苞,配卷边的尖角荷叶,摆在靠墙的乌木高几上。
高几中间分了几层格子,放着钟弥念中学时喜欢看的书。黑白红灰那一排是经典名著,边角整齐如新,花花绿绿那排是言情小说,翻阅痕迹就重多了。
淑敏姨是在后厨周旋了几十年的人,不懂这些书,擦了擦架子上的薄灰,抽出一本问钟弥:“这书是讲什么的?”
钟弥望一眼,神情夸张又俏皮:“撕心裂肺的爱。”
淑敏姨笑了,又抽出一本:“那这个呢?”
钟弥眼眸一亮道:“哇哦,更撕心裂肺了。”
章清姝走到女儿房门口时,便看见这样的画面,淑敏姨和钟弥都在笑,她也弯了弯唇,走进去:“在讲什么呢,这么有意思?”
见钟弥收腿坐在椅子上,怀里还抱着笔记本电脑,她手搭女儿的肩说,“有事回来再忙吧,先去你外公那儿吃饭。”
只要钟弥在州市,每个月头月中,母女俩都会去外公那边吃顿饭。
今天去丰宁巷也发生一件趣事。
车停在巷口,钟弥不顾天热,黏糊糊挽着妈妈胳膊,母女俩合撑一把碎花遮阳伞往巷子里头走。
巷内转角,一辆白色现代车尾遭撞,碎了车灯。
住户家的花架也跛了脚。
一个穿老头背心的男人扶着架子,气不打一处来说:“你也不看看,这巷子这么窄,是能把车开进来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