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发烧了?着凉了昨天?”又是一阵紧张。
钟影笑:“淋了点雨。没事,已经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朗朗读书声。钟影走神想着一会先去学校看闻琰,然后再去琴行。下午还要跑一趟艺术团,清明的汇演就在这两天了,细节部分还要和那边统筹的老师敲敲。
秦云敏也没立即说什么,欲言又止。
她也算一路看着两人怎么分道扬镳又再度碰上——甚至他们重逢的第一天她也在现场。
这样曲折的关系,眼下说重归于好,似乎显得很不真实,可要说泾渭分明,怎么看都不像。
她是搞不懂了。
不过转念,她又想,两个人都不是小时候,天时地利的亲密,所以天真无邪地相处,也不是少年时,一时冲动、凭着喜恶做事——他们都长大了,分寸也好、界限也好,彼此应该心知肚明。
可这么想下去,不知怎么,秦云敏隐隐觉得,事情不会“顺理成章”地发展。
像是印证她心底的感受——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裴决淡淡的一声询问:“和谁的电话?”
钟影随即笑道:“云姐。”
秦云敏微愣。
没等她仔细琢磨出这样自然的、旁若无人的问答是怎么发生在耳边的,钟影又对裴决说:“我一会得去学校看琰琰。”
裴决像是擦身而过取了什么东西,传来很近的、橱柜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他似乎点了点头,然后道:“我送你。”
语气如常——如常到秦云敏隔着电话都觉得此人就像他表达出来的一样,毫无他心、光明磊落。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秦云敏真是要乐出声了。
如果说少年时的裴决还有那么几分心气和不甘——即使沉得住气,那骨子里由内而外显露的气质也骗不了人。
而这个时候的裴决,秦云敏真是觉得可怕——他太清楚钟影需要什么了,也太明白此时的钟影抗拒什么,所以,他只需要蒙上钟影熟悉的、温情脉脉的兄长面纱,借由合适妥帖的表达,饰以稳重克制的情绪,就能不远也不近地站在钟影身边。
伸以援手也好,表达关切也好,他都有恰如其分的立场。
短短几日,过往宁江发生的一切被他不动声色地稀释掉,现在,他只是裴决,一个钟影从小熟悉信赖的人而已。
“……你知道昨天裴决翻出什么了吗?”
秦云敏啧啧称叹的当口,钟影笑着和她说:“他十周岁生日宴——记得吗?我记得你也在。”
“裴决说那会他们班上有人喜欢我……”
话音未落,那头紧跟着传来裴决同样笑着的声音:“和云姐说没用——我们小学,她初中。”
“她不和我们玩的。”
他一副略显夸张的搞笑语气,凭借最直接的参与者身份,理所当然地分享着过往最亲密的那段岁月。
也正是这样,在他信手拈来的记忆里,眼下的相处也变得可以亲密无间。钟影根本毫无防备,也无从防备。即使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和宁江一刀两断,但这样的记忆,她抗拒不了。
果然,钟影听得直接笑出声。
她是真的很开心,毕竟那段记忆里,有母亲,有还未破败腐烂的一切,都是幸福的样子。
秦云敏好笑着摇了摇头,心软地想,妹妹真好骗。
裴决不吃掉你,我就不姓秦。
家长
时间不算宽松,简单吃了早餐,上车的时候钟影还在和程舒怡沟通下午去艺术团的一些事。最后一场彩排在明天上午,统筹的老师希望她们今天晚上可以多留一会,查漏补缺。
一旁,驾驶座车门关上,钟影手边就多了一瓶酸奶、一袋摸着还有些热的保温袋,打开是一盒放着点心的餐盒,还装了感冒药和维生素片。
钟影抬头朝裴决看去,好笑:“我吃饱了。”
早餐是约了师傅做好专程送上来的,花样精巧,钟影吃得也确实比平常多,但在裴决眼里,她那几口跟猫似的。
裴决目视前方,慢慢打着方向盘,点头道:“再吃点。”他像个家长,对一些话有自己的理解和处理方式。
钟影:“……”
吸管插进酸奶,刚放进嘴里,裴决手机就响了。
他将手机放在前面,开了免提。
车子缓缓驶入栖湖道。
浓密绿荫云一样成片成片地落在车前窗,天朗气清,难得的好日子。
“裴先生,裴总说下周五总部有技术组成员去南州机场检查,您到时接待下。”
电话里传来公事公办的声音。
裴决将车稍稍停靠在路边,调出手机上的日程,看了眼放回去说:“下周五我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