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上给你带甜品回来吧。”谢时雨发出消息,不出意外地又石沉大海。谢臻这段时间不再闷在一个房间里不出门,偶尔的时候也会出门一趟,只不过去干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
谢时雨倒是知道一些,谢臻出去之后,很晚才会回来,他睡得晚,便撑着等到后半夜谢臻回家。有的时候谢臻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烟味,有时候带着一股浓郁的酒气,熏得人眼睛疼。
谢臻不应该沾酒沾烟,可谢时雨也知道他劝不动,甚至他晚上站在楼梯口,静静等着谢臻回来的时候,谢臻嘴里都还咬着烟,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无论谢时雨说什什么,谢臻都没有任何回应,谢时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高浩东残疾了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只知道谢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被谢臻用多年努力建立起来的大厦瞬间倾颓,纵使是谢时雨想要拦住、稳住谢臻摇摇欲坠的身躯,也觉得无力从心。
如果他不是谢臻的弟弟,他或许会狠狠给谢臻一拳,让他再站起来。
可他是。
高三晚课下了自习,谢时雨顺路去了家附近的蛋糕店,买了谢臻平时最常带的那款。到家的时候,灯基本已经全熄完了,谢时雨照例摸出钥匙打开家门。客厅里空调已经关掉了,泛着一股冷气,嗅着总觉得鼻子有些痒。
谢时雨吐出一口气,顿时腾然出白雾,他背着双肩包率先上了三楼,下意识去看谢臻在不在房间。
空无一人。
谢时雨有些习惯了,提着蛋糕转向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写剩下的作业。桌上的闹钟指针逐渐转到十二点,楼下依旧没有传来一星半点的动静,谢时雨将最后一张卷子的大题写完,合上笔盖,揉了揉疲倦的眼睛。
他抓着手机到了一楼客厅,没有开灯,静静等着谢臻回家。
手机上的时间逐渐跳到凌晨一点,谢时雨不停翻看着手机相册里谢臻的照片,和微信里的一页页聊天记录,看见有意思的东西时,他还是会有些忍俊不禁。
直到他翻看完了所有,门口依旧没有动静。谢时雨敲打着键盘,缓缓发出一行字。
“哥,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发出去不久,一个电话便打了过来,谢时雨见是谢臻的电话,连忙接起,可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不是谢臻的。
“……好,我知道了。”谢时雨将电话挂断,出门打车赶去了酒吧。
等谢时雨到的时候,酒吧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他皱着眉毛拨开一群又一群的人,照着刚刚打电话来的酒保说的位置找人。酒吧里很吵,晃眼的灯光几乎晃得谢时雨睁不开眼,他照着酒保说的位置找了过去,却发现位置上没人。
“你好,刚刚有电话打给我,我是来接我哥的,我没找到他,你有看见他去了哪儿吗?”
酒保摇着手里的东西,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好像去厕所了。”
谢时雨点头道谢,掉头跑着去找人。厕所里不少酒鬼,隔间门大敞,不少人趴在里面呕吐。谢时雨挨个瞧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谢臻,他对着仅剩的几个厕所隔间敲门。
挨个敲过去,传来好几声骂声。谢时雨便再转头去敲下一个,直到敲到一个没人应声的隔间。
“谢臻?”谢时雨试探性地发问,里面低低嗯了一声。
“……把门打开。”
谢时雨听得出来,谢臻醉得不轻,说话都有些迷迷蒙蒙的,他耐心等待了很久,终于等到谢臻把门给打开。谢臻没吐,像是进了厕所后就反锁了门,一个人坐在地上,静静地,坐了很久,甚至等谢时雨走进去,他都没有什么反应。
谢臻坐在地上,身上带着浓郁的酒气,他抱着膝盖,整个头都埋在膝盖里,缓慢地抽吸着,他抬起手,慢慢地抓住了谢时雨的脚踝,很用力地攥住。
“谢臻。”谢时雨站着,轻轻喊出他的名字,又慢慢蹲下,将手覆盖在谢臻的背上。酒气拼了命地往谢时雨鼻子里钻,他敏锐地感受到谢臻弯下的背脊慢慢开始抖动、颤抖。
谢臻哭了,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崩溃的、发泄式的哭泣。
谢时雨心里像是被一只手恶狠狠地攥住,揪得疼得厉害,他伸出手抱住谢臻,双臂慢慢收紧,一直勉强支撑着的谢臻终于浑身脱力地摔在谢时雨的怀抱里,湿漉漉的眼泪皆数沾在谢时雨内里的毛衣上,在动作之余,还有不少蹭在了谢时雨的脖颈上。
谢臻崩溃的在他怀抱里号啕大哭,一句话也不说,只剩抽噎和凌乱的呼吸。外面的脚步声来来往往,谢时雨还能听见细微的议论声,可他一点也不在意。
“哥,谢臻……是不是伤口很疼。”谢时雨扯开自己套在外面的冬季外套,裹住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谢臻,将他整个人彻底裹在怀里。
谢时雨低头去亲他发旋,低声道:“回家吧。”
“我带你回家。”
谁活该
34
外面乌云密布,突然一个闷雷狠狠打下,卧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谢臻一个激灵,猛地惊醒。手掌心还依稀能看见掰开老旧钢管时留下的红痕,眼前一片灰暗,已经傍晚了。
谢臻刚刚睡醒,嗓子又干又涩,他迟钝地眨了眨眼,隔着衣服碰了碰肩膀。门外传来些许响动,谢臻木着一张脸,撑着床坐起。
他低垂着头,曲起一只腿,手指被他掰得咔咔作响。
“咔哒——”一声,锁舌弹起。靳时雨提着东西走进来,还没迈进两步,床上坐着的人像是测算好距离般,弓起背宛若一只迅猛的豹一般,猛地窜到了他的面前,紧接着,就是结结实实的一拳。
靳时雨一时不备,险些被谢臻恶狠狠地打到地上去,粘稠的鲜血从鼻子里啪嗒啪嗒往下滴,手里的东西也一瞬间稀稀落落撒了一地。谢臻还不够解气,揪着靳时雨的领子把他摁在地上,骑上去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
靳时雨眼前有些昏花,一时辨认不出谢臻的表情,他通过拳风准确无误判断出谢臻的拳头方向,伸出手掌牢牢拦住,五指攥得很紧,将谢臻的拳头牢牢箍在手心。
他终于看清谢臻的表情,阴郁、咬牙切齿、愤怒、和一些委屈。靳时雨的心在这个瞬间被什么东西戳得稀巴烂,婴儿玩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咕噜咕噜发出吵闹的响动。
谢臻喑哑的声音中染着怒火:“靳时雨,我今天打你都算轻的。你……”他难得哽了一下,猛地收回手,平息下怒火后才继续道,“无论如何,我不可能生下来。你以为你谁啊?靳时雨,你他妈以为你自己是谁?!”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明明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高浩东,我现在说什么都不可能会再见你。”
“你……不清楚吗?为什么啊?”谢臻说着说着又哽咽,勉强稳住声线,颤抖着声音反问他。
靳时雨被他摁在地上,之前那几拳打在脸上时,手铐被顺带着甩在脸上,冒出几道血痕,他仰着下巴,看向谢臻的时候眼神慢慢由不可置信再到平静,他平复着自己起伏的呼吸,逼迫自己不要去过度在意那句如果没有高浩东。
靳时雨脸上是火辣辣的痛,痛到他几乎难以忽视这种感受。
“又是高浩东……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