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不想对女人动手的,但冯雅兰脾气太倔,他要是不动手,冯雅兰现在恐怕已经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了。
他冷静了一下才开口,语气还是比平时重了许多:“不是跟你说了这家私人医院不正规,连个血库都没有,万一手术时大出血,人很有可能就没了,怎么就不听劝呢?有那么多家医院可以选,你选家三甲医院不行吗?非要选这家。”
堕胎的风险不容小觑,严重了是会危及性命的。
就算侥幸从手术台上下来了,刮宫没刮干净,宫内有残留,也是会留下痛苦不堪的后遗症的。
冯雅兰揉了揉被江憬攥痛的手腕,皱着眉说:“是我不想选三甲医院吗?市里的三甲医院还有其他稍微正规一点的医院,都有熟人在那儿工作,我要是真在哪一家做了手术,过阵子全世界都知道我堕胎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江憬就问:“面子能有命重要?”
“有。”冯雅兰斩钉截铁地说,“憬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输给过任何人,也没有哪个方面比别人差,我是很骄傲的,也为此得罪过很多人,他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但是我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让我被与我不合的人嘲笑,我生不如死。家人也是一样的,他们是会关心我,但也同样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黄颢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污点,我不想我整个人生都被他毁掉。你不知道我这些天做了多少噩梦,我多么希望一觉醒来,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也没有怀过这个孩子。我明明吃过避孕药了,想过方法补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是这个结局。或许我错就错在太优柔寡断了,没能早点杀了我腹中这个孩子吧。”
江憬闻言沉默了。
冯雅兰心如死灰道:“这家医院虽然没有那么合规,但是私密性真的很不错,而且纵使治死了很多人,确实也救活了很多人。人进了医院都是一样的,生死由命,任人宰割。如果你真的担心我的话,既然来都来了,陪我做了这台手术吧。万一我真的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麻烦你替我收个尸吧。至于我的家人……好在我父母除了我还有两个哥哥,我的生死也没有那么重要,赌一把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连遗言都留好了,江憬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你都已经做好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再怎么劝,你也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不过雅兰,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那天和朋友喝了酒,也不是今天堕了胎,是黄颢他不该。”
不该辜负她的信任,不该不负应付的责任,不该不爱还误她终身。
冯雅兰捂着脸说:“我知道,我知道。憬哥,我只是在想,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同样是一起长大,如果和我有婚约的人是你就好了。”
江憬叹了口气:“像你这样聪明的女孩子,怎么会在经过这样的劫难后还想着早早定下婚约。”
“也就是你,别人就算了。”冯雅兰抬手抹掉眼泪,昂着头说,“我只是说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也有女朋友了。”
江憬没接话,转而问冯雅兰:“你是什么血型的?”
“b型的。”冯雅兰望向江憬,想当然地问,“你要给我献血吗?”
江憬吁了口气,稳重地说:“如果大出血的话一个人的血量是不够的,我先提前联系附近有血库的医院,问问储备血的情况,避免你手术当天没血可调。手术前我也会跟主刀的医生沟通好,到时候进了手术室你按医生说的做就好。我今天可以陪你去办手续,但是你手术那天我未必有时间,总不可能让医生来迁就我的时间。”
“好吧,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冯雅兰不安地攥紧了手,半晌下了决心,“那你就当我没说,到时候我一个人做手术吧。”
江憬沉吟片刻,说:“雅兰,有些话说来难听,我本不必说,但我们毕竟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就算冒昧,我也想跟你说。”
冯雅兰怔了怔,随后洒脱地说:“没事,你说。”
江憬就直言不讳了,委婉地说:“你的骄傲不够坚定,也并不都合时宜。”
江憬帮冯雅兰把入院手续和其他相关事宜办好后,和冯雅兰分道扬镳。
上次他来这家医院找过桑黎川后,对这家医院就有抵触情绪,心理上存在一些障碍,一踏足这里就会生理性地胃疼。
原本他是要去摄影馆取相片的,路上一直被前面的车压着车速。
他一开始老老实实地跟着前面的车,后来排在他后面的车一量一量超过他,他也想到前面看看是什么情况,就踩了脚油门。
结果到前面一看,低速挡道的不是别人,正是冯雅兰。
他见她开车开得魂不守舍,担心她再这样开下去会出交通事故,就降下窗户跟她约了前面的空旷地带停车。
一问之下,得知冯雅兰并没有和家里人说怀孕的事,而且打算瞒着家里人去利盛医院查一下身体状况,一周之内在利盛医院把胎堕了。
他听到她选的是利盛医院,瞬间头皮发麻,说什么也让她换家医院。
冯雅兰嫌他不愿陪她做手术还多管闲事,竟然摔门上车,直奔利盛医院而来。
他别无他法只好追上来,可好说歹说还是没能劝阻冯雅兰玩命。
眼下他只能看着利盛医院又高又大的招牌,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太多事等着他来解决了。
连续两个月,每个周末他都没有休息,不是加班加点赶工程进度,就是开车回桑黎川的老家找突破点。
不把桑黎川先料理了,他没办法跟桑逾谈感情。
万一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因为桑黎川的德行,家里不同意,他怎么跟桑逾交代。
幸而真叫他查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桑黎川的老家在临近河北的一个小村庄里。
这村子既不贫穷落后,也不肥沃富庶,由于位于北京和河北的交界处,二十年前成了城乡结合部,也成了两不管地带,治安状况非常糟糕。
当地的地头蛇分好几个帮派,打家劫舍是家常便饭,保护费都得交好几份。
他打听到,桑黎川家的经济水平在他们村算低的,是出了名的低保户。
桑黎川家中有个瘫痪在床的父亲,家边的坟头里还有个已经入土的母亲,有弟弟妹妹但都早夭。
桑黎川从小被村里人当老实人欺负,挨过不少莫名其妙的打和辱骂。
如今发达了,就和村里人断了联系,也再没回过村里。
村里人都说他命好,因为长着一张俊脸被好人家的姑娘看上,带着他走出了大山。
这种人怕的东西很简单。
——怕人提起他的过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