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纳西喝酒没什么特殊含义,不像某人钟爱波本威士忌,某人又绝不喝黑麦威士忌,她喝伏特加只是觉得这种酒喝起来简直就像直接喝医用酒精,对于她来说是刺激精神的利器。
咖啡也是同理,她独特的喝法并非模仿传统鸡尾酒“爱尔兰咖啡”——一种爱尔兰威士忌和咖啡奶油调配的鸡尾酒——只是因为懒得单独再冲一杯咖啡,索性一起喝下去。
如果某天这种喝法被外人所知且一定要取个名字的话,田纳西愿意称它为“绳索”,毕竟再加上一支烟,这玩意就和上吊自杀没什么区别了。
过量的咖啡因、酒精和尼古丁,每天来一杯,有助于提高各种疾病风险。
很久以前的田纳西抵触所有对身体有害的物质,甚至连二手烟都闻不了一点,但现在嘛……
如果想象不到明天是什么样子,还是及时行乐更重要。
她喝了一口精心调配的鸡尾酒,又苦又涩,还有速溶咖啡劣质的奶精味道,难喝到让人皱眉,但的确提神醒脑。
她把莫名其妙的情绪赶出脑海,努力去想关于卧底的事情。
吉川,石神,桐原,是这三个人吧。
但是受酒精影响,很多久远的记忆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比如岸谷佑实,比如她的父母。
这些人的面目都已经模糊了,记忆像是被水晕染的旧报纸,只留下一个氤氲的影子,但某些不重要的边角又历历在目。
她母亲远山睦月是东大的才女,她脸颊上有一颗小痣,每次笑的时候痣都会消失在酒窝里,她聪慧又敏锐,所有人的情绪对她来说都像是写在脸上那样一目了然。
她父亲远山和辉是个木讷、不善言语的警察,无论有多大的压力他都会抗在自己身上,最多只是默默站在抽油烟机下抽一支烟。
而她的养父岸谷佑实是个爱笑的家伙,永远充满活力,风风火火又大大咧咧,却在某些方面意外的细心,寄养在岸谷家时她时常低血糖,岸谷佑实的口袋里就永远装着两个棒棒糖。
不过很可惜,现在他们都是死人了,这些鲜活的记忆都要随着时间消失在她的脑海了,如果不是降谷提起这些人,田纳西或许再也不会想起了。
不过还有一些记忆田纳西没有忘记。
比如某个秋天的午后,高挑的女人站在阳光下向她挥手道别,然后转头坐进一辆黑色的轿车。她本想转头离开,轿车的车窗却突然打开,那个女人塞给她一张银行卡,她脸上的痣消失在酒窝里,然后她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暮原”。
比如某个漆黑的雨夜她接到一封匿名短讯,里面只有短短五个字“再见了,暮原”,她那一瞬间感到手脚冰凉,湿润的泥土气息闻起来像血一样腥臭。
比如她透过玄关的大门看见孩子的手指蜷曲在泥土中,而男人伟岸的背影伏在妻子和孩子身上,可所有人都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胸廓没有一丝起伏,男人口袋里的棒棒糖掉在血泊里,刚巧是草莓味的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