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判断失误的人将错误的消息告知了第二人,本就草木皆兵的巡逻兵们不敢怠慢,很快便将这消息传至前方城楼。
在参军离开正城楼之后,城楼上的守军们便陷入了惶然。
他们的刺史大人在下方随时都有可能殒命,而后方又有徐州军破城而入?!
城楼上方的气氛变化十分明显,下方正抵挡段士昂攻势的胡粼听到了几句零散之言,拼凑出了“徐州军入城”的消息。
段士昂也听到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徐州军到了,那就更简单了。
早知徐州军到的这样及时,他或不必与这胡粼多此一举周旋。
但是,能于阵前取汴州刺史性命,倒也是好事一桩……正好给余下那些人瞧瞧,不从者的下场!
段士昂再次挥剑,招式间杀气更甚。
已浑身是伤的胡粼竭力抬刀去挡,然而下一刻,本就有了裂痕的刀刃忽然从中间断裂开来,随着一声“嘣”地响,胡粼身形猛地失力,连退数步后,最终斜倒在地。
但胡粼很快咬着牙跪坐起来,徐州军到了,且是直入城中……
手中没了兵器的胡粼身形摇晃,口齿皆被鲜血染红,巨大的疼痛与失血让他难以保持清醒,短暂间他甚至辨不清真假,眼中却爆发出决然怒气——
眼看段士昂再次挥剑逼近,胡粼赤手空拳却要迎上前去:“……尔等不可伤我汴州百姓!”
他几乎用了全部力气,在接近段士昂之际,猛地压低身形,用伤痕累累的身体,生生将段士昂扑撞在地。
段士昂没想到胡粼还有如此斗志,被其扑倒在地后,很快扭转过来,反将胡粼压在身下,提剑便要直直刺入胡粼的胸膛。
然而这时,城楼上方却踩着云梯跃下几名武将,两人与段士昂的护卫缠斗,另一人则纵身上前,以长枪挑开了段士昂手中长剑。
那长枪一转,很快又刺向段士昂面门,段士昂后撤闪避之际,那武将忙将胡粼拉起,护于身后。
段士昂面上现出一丝怒气:“胡刺史,这样可不合规矩!”
“段将军用人质和汴州百姓作为要挟,又以武将之身同我家大人行生死切磋之举,难道便称得上磊落吗!”那手持长枪的武将愤恨道:“段将军想要讨教,不知可敢与某一战!”
段士昂反而笑了一声:“一群死到临头之人……”
这群人是眼见徐州军入了城,干脆不管不顾,妄图与他同归于尽了是吗。
然而段士昂根本不屑理会,他抬手之际,忽有密密利箭袭向胡粼等人。
几名汴州武将抬刀抵挡间,却仍旧有人不慎中箭,而这时,城楼上的箭手也连忙放箭。
上方的箭矢更容易占据上风,段士昂被亲卫们护着后撤,心中却不以为然,已将今日之战视作必胜之局,而眼前这些汴州人等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记得将胡粼人头留下,本将军用得上——”
“是!”
段士昂刚交待罢这一句,忽而察觉到汴州城楼上气势有变,但此刻他已撤出了数十步开外,并听不清上面的声音。
然而也无需他听清,下一刻,徐徐拉开的汴州城门,给了他答案。
厚重坚固的城门被打开,几名汴州士兵快步奔了出来,快速移走了横拦在城门石楼外侧,用以阻挡敌人及战马的铁刺栅栏。
段士昂下意识地皱眉,觉出了异样。
而下一刻,城中忽有铁骑如墨色潮水般汹涌奔腾而出。
汴州城楼上方有人振声高呼:“援军!是江都援军!”
这声音很快被重新响起的战鼓声淹没。
鼓槌早已不见踪影,一名武将奋力地用拳头捶砸鼓面,每砸一下都留下鲜红血痕,却激荡出绝处逢生的万丈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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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涌来的滚滚铁骑,段士昂几乎刹那间便意识到了不对。
那不是徐州军!
徐州军久未经大的战事磨砺,不可能有这样厚重而锋利的兵气!
而待看清那数面军旗之际,段士昂的瞳孔猛然一缩——所以……竟是江都常岁宁!
但江都军怎会这么快便赶到了汴州!
如此变动……徐州竟连消息都未曾传来,看来徐州已是被其控制住了!
段士昂翻身上马,往己方大军的方向疾奔,举起手中长剑,口中吼道:“列阵,迎敌!”
而他身后,铁骑大军正如潮水般覆盖而来。
汴州城门内部,城壁两侧各有一处可勉强容纳两人的凹洞,于战时可拿来掩藏兵士伏击敌人或是设置机关暗器所用。此时,一名武将护着胡粼,为避开急乱的铁骑,在此中暂避。
重伤的胡粼额头上方有血迹渗下,眉骨眼角肿胀青紫,视线受阻之下,他看着自眼前纷乱而过,几乎遮蔽了一切的铁骑,恍惚间只觉自己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觉。
他脑中嗡鸣,似还回荡着刀剑相击的鸣音,这让他愈发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直到那些疾冲而过的铁骑中,有一匹健硕的棕红大马在他眼前停下。很快又有几匹铁骑停住,随护在其周围。
那匹大马十分威猛高大,胡粼下意识地抬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