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对她是否也曾如今日陛下那样呢?阿环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长秋识时务地结案道:“别说晦气话,咱们不提这个了。”她另起一话,“于姑明日要来复诊,你快让我瞧瞧,伤好了没有。”
膝上的淤肿化开,只余淡青色瘢痕。
于姑又来掖庭了。关上门,给她复诊,开去瘢痕的药:“拿紫草磨粉,给你行气消瘀,就不留痕了。以后拿玉面桃花粉常常去敷,侍奉君前,也就不碍眼了。”已知道她的身份。
阿环脸上一滞,点头道:“好……”又问,“方才有个黄门找你诊治,宫中不便,他也无钱换药,于姑可否在我方子里多加一道?我不喝便是了。”
于姑郑重其事地劝她:“你的方子陛下也许会过目,这一回我悄悄加上,姑娘切莫太声张了。”又将那竹简从袖中取出:“这残稿我已读过,是你师父至诚之作。只是此书埋没深宫中,即便续完,也恐难留存传世……”
阿环听了这话,一双眼睛发愣,竟不知失神想什么去了。
于姑自知失言,忙道:“姑娘别说这样话。我只是可惜其中方子,都是久经勘察所得。”
阿环如同着了餍,一刹那口不择言,喃喃说:“要是我自由,要是我还做道士,一切就都好了。”
于姑感到她在说傻话,一时间不知应什么好,宫里头是什么规矩她不甚清楚,只好安慰她点点头说:“好,做道士也是好的。快躺下歇息罢。”
秋猎将近,上林苑愈发声势浩大。苑中旌旗猎猎,鼓角齐鸣,兵马往来如织,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连宫人们也纷纷好奇,偷偷打点安排职事的人,成群结队跑去上林苑围观。
阿环被长秋带去的时候,专心致志地看那些校场上的士卒们操练,一个个身披甲胄,手握长矛,步伐整齐如一,喊杀声震耳欲聋。她已经好久没有去想皇帝到底是不是要杀禹王这件事了,直到刀锋上折射的日光眩目地刺进眼睛里,才恍然地又想起来。
觉察到这点,她看练兵的阵仗,更加觉得杀气凛然。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拉着长秋走了。
她甚至没发觉李霁碰巧和她擦肩而过。他着常服,骑在马上,看见她,到底没有唤她名字,默默注视她跟着宫人抄扶荔宫的小道,攀扶着御林枝叶,既含睇兮又宜笑,恍若披薜荔而带女萝的山鬼,跟随其他宫人在那茂密的荫覆间穿梭。
她头顶那颗荔枝树,自交趾移栽已叁年,每岁枯瘁,即使偶发枝条,开了一两簇细碎的黄花,终究结不了果实,无疾而终。南橘而北枳,果真如是么?
他百感交集地想着,驱马走进射圃中。
阿环路上发现簪子不见,回头去找。好容易寻见了,一个人快要走出这片林子时,迎面走来一群衣冠华贵的年轻人。其中一位忽然拔出剑来,拦住她去路。
下一刻,冰凉锋利的刀刃横在她脖颈上,离划破她的肌肤,咫尺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