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又试探着攻了两次,死伤都不小。等到聂双下来喝水时,宋光彦不禁开口询问:“看样子,吐蕃人会一直攻城?”聂双抬起头看了看天,露出一抹冷笑:“那就将他们都留在这里。”他们可能忘记了武卫军的厉害,那他聂双就让他们再想起来。有他在的时候,能不能给武卫军,给王爷丢脸。城下的吐蕃二王子,眉头越锁越紧,死了太多人,消耗了太多兵马,这都是他始料未及的,怎么办?现在就离开?不可能。这些都是他多年养起来的精锐,只是抓一个冯家人就回去,只会给其他兄弟多些笑料,到时候他与那冯家废物岂非一样了?“拿本王的印鉴,再去调动兵马,”二王子道,“本王就不信一座小小的城池,就拿不下来。”……去往碌曲的路上。白婆子和白氏坐在马车中。白氏低声道:“现在已经打起来了吧?”白婆子点点头。白氏更加担忧:“你说会不会……”白氏没有往下说,但白婆子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他们会不会又被利用,出去做饵的查硕等人可能回不来了,这就是做饵的结果,只要达到目的,谁又能管他们死活?当年对付吐蕃不就是如此,大齐将她扔出去,利用完了就丢弃。但白婆子却觉得这次不会。白婆子道:“洛泱已经去找查硕了,我相信……若是能救,她一定会尽全力将查硕他们救回来。” 送粮人查硕擦了擦脸上的鲜血,那是刚刚与二王子的人交手时喷溅上的,这次他们逃的有点狼狈,几乎将能丢下的都丢下了。好在这次他们带出来的马都是最好的,再加上他对周围的熟悉,才能一次次脱身,不过也快到极限了。“查硕,”白丹齐快步走过来,他面色有些难看,“老七恐怕够呛了。”白阿七他们是刚刚跟着查硕留下来殿后的,在混乱中,白阿七被砍中了腿和后腰,如果在寨子里受这样的伤,寻个郎中好好将养就行,可现在这样的时候,只能等死。因为他跑不了了。查硕推开人群,看到了被围在里面的白阿七,白玉薇正在给白阿七包扎伤口,旁边一个女眷哭的最厉害,因为白阿七是为了救她们才伤成这般,白阿七倒是一脸笑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能走了,我还能藏着,等你们脱身了,再来寻我也就是了,再说,那些人一直盯着你们,我反而没人理会了,我这是捡便宜咧,我歇着了,你们还得继续跑,一定得等到那边来人接应,知道不?”说的好听,二王子那些人也不傻,每次围过来的时候,都会在草丛里搜查,他们养的那几只恶犬远远就能闻到血腥味儿。想躲起来根本不可能。查硕咬了咬后槽牙,其实他早就想过这样的情形,抛去人命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管谁受了伤,跟不上队伍,就在他身上来一刀,利利索索将人送走,免得后面遭罪。可真到了这时候……白阿七看向查硕,露出笑容:“我是不是能喝酪浆了?”腰间放着两个水囊,其中一个装的是酪浆,离开寨子之前,赵洛泱嘱咐过他们,酪浆是用来治伤的,但如果伤重到不能治的时候,可以拿来喝,这一水囊下去,人就晕了,就算死也不觉得疼。白阿七之前就觉得这事儿很豪气,一饮而尽之后,跟兄弟说:“送我一程。”然后就能哈哈大笑走了。现在轮到了他,他是第一个,挺好,这样行,不然哪个走在前面,他都会跟着难受。白阿七正想到这里,就听到查硕道:“去将箱盖拆下来,绑在他腰上,半个时辰之后,我们继续走。”白阿七一怔,想要说些什么。查硕看着他:“我知道肯定会疼,但你可以喝酪浆,如果被狗屁二王子追上了,我就给你一刀,将你踹下马。”白阿七皱起眉头,有几分委屈:“就不能换个法子?”查硕道:“编个草甸子拖着。”白阿七叹了口气,最终他还是成了负累,早知道最后砍过来的刀他就不躲了。查硕这番说法让周围的女眷心里都多了些希望,几个人纷纷去寻木板和布条,要将白阿七绑起来。白阿七道:“你这又是为啥?大家都说好的,咋能变?”查硕向远处看了看:“若是就只有我们,可能我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现在丢下你,但我觉得他们能来,来给我们送水送吃食,或许明日就到了,但今天我却把你扔下了,你说我会不会一辈子后悔?”白阿七一时无言,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其实这话说起来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从洮州给他们送粮食?那得带多少人,拿多少口粮?尤其是水,一人一个水囊,那得有多少?二王子也不傻,难道不会防着有人来救?人不好拦,运粮的车马还不好拦?这样的车马根本跑不快,而且在这里一走,立即就会被人发现。再说,他们奔逃之后,都顾不得看路了,很多地方马车很难过来,就算可以……他们只怕撑不到那时候了,总之不敢去细想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难处。想的多了,心里的火也就灭了,彻底没希望了。“水留着些,”查硕道,“就算只剩下一口了,也得给我一点点的抿。”
查硕眯着眼睛看远方,他希望很快就有一支送粮的马队前来,而且那马队后面没有追兵。白阿七想的没错,二王子在外围留了不少兵马,他们就是为了防范有人送粮食和水给寨子的人。很简单,只要守住必须要经过的要道就好了,车、马必须要从这经过,除非有人愿意背粮食给寨子的人。但那肯定是许多人,一个人肩负的粮食着实有限的很,他们相信也不会有人用这样笨的法子。就在白阿七受伤后的 向天借粮查硕感觉到后背腰间都湿透了,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汗水,而是白阿七的血,他将白阿七绑在身后,在二王子的人手中逃命。秃鹫一向会盯上要病死的猎物,二王子手下那些畜生也是如此,看到查硕和白阿七,便死命地追赶他们两个。查硕策马奔驰,身后的白阿七咬紧牙关一声都没有喊叫,鲜血顺着白阿七的衣衫往下流淌。到了后来,白阿七半昏半醒,哼了几声,然后再也没了动静。查硕不敢往后看,他怕他看了会受不了。这条路很长,走得比他想象的还要辛苦,他有点明白为何母亲那般郑重地问他,想好了吗?可这都是两位母亲经历过的。不,母亲们经历的比他现在体会到的可怕千百倍,母亲们身边死了那么多人,生了那么多孩儿,也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而已。这次临行前,亲娘就与他说了一句话,让他觉得难熬的时候,想一想白氏,也只有这样对白氏才公平。之前他没有明白,现在亲身体会到了,他的命是白氏用亲生儿子换来的。想到阿七可能会死,他都会万分难受,更何况自己的亲生骨肉,怪不得娘说,她不如白氏,因为娘舍不得将自己的孩子用来换别人的。查硕抿了抿嘴唇,越是这样的时候,他越要变得冷静,下一段路,他会放下阿七,这样他才能带着更多人往前走。查硕眼睛渐渐变得模糊,他再次用手擦掉,神情渐渐变得坚毅,他一直向前看着,忽然在草地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人一骑,马背上的少女离他越来越近。查硕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晕厥了,也只有这样的情形下,才有可能会看到这样的情景。就算有人来送粮,也不可能是赵洛泱一个人。可是那少女却始终没有消失,反而离他越来越近,面容也愈发的清晰。查硕停下来,忽然开口道:“阿七,是不是我糊涂了?”不止是查硕,寨子里的人都呆呆地看着赵洛泱,赵洛泱驰马到查硕跟前道:“酪浆喝了多少?”查硕声音沙哑:“一口也没喝。”赵洛泱松了口气,看向查硕身后:“是阿七?”查硕再次点头,他不知道为何赵洛泱会知晓是阿七。赵洛泱道:“每个人的水囊上面有记号。”对,赵洛泱说过,若是不能带回尸身,就带回水囊,所以……查硕眨了眨眼睛:“真的是你?阿泱?”赵洛泱平静地看着查硕:“我来给你们送粮食和水。”查硕开始觉得赵洛泱的意思是,送粮食和水的人到了,直到他们寻了一个地方歇息,仍旧看不到有人过来会合时,查硕再次询问:“运送粮食的人呢?”赵洛泱脸上露出笑容:“只有我。”查硕不敢置信,赵洛泱马背上驮了几个水囊,眼下已经丢给最需要的人,难不成就这些?只有几个水囊?查硕刚刚还满怀惊喜,现在却有些害怕,怕好不容易盼来的是一场空。赵洛泱查看了白阿七的伤势,白阿七伤的很重,但好在还有呼吸,能不能救回来不知晓,只能试一试。赵洛泱与时玖道:“看他的样子能活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