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早早就去了战场,大约也是因为在府中待不下去。“被家里人从村子里带回家,可能大家都觉得我是回去过好日子了,”萧煜道,“其实想一想,我最好的日子就是在村子里。”赵洛泱听得心里发酸,小哑巴小时候被打,在战场上又受了那么多伤,好在他能平安无事地逃出来。逃离了冯家和豫王府。萧煜则是瞧着赵洛泱,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柔软。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他肯定要提醒赵洛泱,千万不要上当。男子与别人提及自己的坎坷事,就是在博取同情,让她心软。轮到他自己,他却控制不住要这样做,用小哑巴和小鬏鬏的过去拉扯着她,让她离自己再近些。虽然不对,但他也不会悔改,只能加倍对她好,权当补偿。赵洛泱被萧煜的话,让她思量起一些往事,等回过神时,面前已经摆了三盘点心,那盘放着桂花的糯米糕离她最近。就差直接送到她手中了。小哑巴这个样子,怎么跟时玖似的。萧煜道:“现在也很好,能在洮州养伤,还能时不时见到你。所以我也不会让冯家继续掌控洮州,趁着这次机会,就将冯家一党彻底从洮州、岷州逐出去。”说的简单,洮州、岷州这样的地方,掌控着西北的局势,若不是迫不得已,冯家绝不会放手,但萧煜若是想要在这里,就容不得冯家。赵洛泱点头道:“你若是在洮州,必然要这样做,你这次受伤也是与冯家有关吧?不过调动人马的时候,你还是得小心,在岷州时,冯家人就盯着聂双,想必也是因为忌惮你,你假死离开,但身边的人一同不见了,在冯家心里始终是根刺。”“假死这种事,做的再实也会有漏洞,难保冯家不会想到这一点。”这真是仔仔细细帮他考虑过了,萧煜眼睛里都是笑意:“这不是还有你帮我吗?”她能帮的又有多少?赵洛泱顾不得去体味萧煜话里的深意,想多了,难免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奇怪,她咳嗽一声道:“寨子上有个白婆子,你要多多留意。”萧煜知道白婆子是谁,但眼下他只能装作不甚了解:“那白婆子怎么了?”赵洛泱道:“我没实证,但我觉得白婆子不一般,她才是寨子上真正的主事人。若说寨子上谁与公主有关,就得仔细查查白婆子。”萧煜点点头,赵洛泱没法明着告诉他,白婆子就是昌乐公主,但已经尽量将话说的很明白。除了系统不能透露给他之外,他的小鬏鬏对他全无保留。萧煜忽然觉得,自己选择假死是对的。“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要你帮忙。”萧煜看着赵洛泱。四目相对,赵洛泱忽然察觉,如果当时她多看一看王公子,可能早就能确定他就是小哑巴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的目光始终都没变。萧煜从怀里拿出一条汗巾递给赵洛泱:“还记得这个吗?这次放在身上时,弄坏了,你能帮我补起来吗?”离开王家庄子的路上,赵洛泱脑海中始终抹不去萧煜那双清澈的眼眸。定定地瞧着她,眼睛微微发着亮,如同夜里皎洁的月光,含着笑意……还有一丝委屈,好像在向她告状似的。所以她稀里糊涂地就应承了,愿意帮他补汗巾。为啥要带出来啊?这汗巾就该丢掉。当年缝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线头,扭曲怪异的绣花……这东西是人做的?她恨不得毁尸灭迹。现在还要补起来。萧煜说,那汗巾上有一条小鱼,有河水和小草。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如果一根线头也能被当成草的话,他说的都是真的。怪不得只有她能补,这东西八百个绣娘也束手无策。“我现在反悔行不行?”时玖回来了,赵洛泱与他在脑海中说话。时玖道:“我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你应承了,就得做到,你可能不在意,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很重要,不能轻易毁了一个人的念想。”赵洛泱道:“问题是,这汗巾就是用粗布做的,破旧的厉害,就算补好了,也没法拿出来用。”时玖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问道:“那你是希望他用,还是不希望他用?”赵洛泱怔住,不能拿出来不是挺好,真的用了才会贻笑大方吧?赵洛泱将手伸进怀里再次将汗巾取出来,汗巾下边破损了很多,中间撕裂开了,应该是被利器刺破了。这条汗巾是洗过的,可还有淡淡的血迹没有洗干净。可见小哑巴上战场时,都带在身上。这汗巾,就是她小时候为了应付女红做的,小哑巴为何要留在身边?她与小哑巴现在的情形,赵洛泱本不想去思量,可现在,看着这汗巾,不想也不行了。赵洛泱不禁长长地叹口气,托着腮看着前路。赵学景听到赵洛泱的声音,笑着道:“又在想什么?眼下咱们都挺好的,有啥烦心事?”
“没有,”赵洛泱道,“就是觉得快要过年了,得多赚点银钱。”赵学景转过头道:“放心吧,过年的时候,村子里肯定有肉吃。”十六户在寨子上就这样扎根儿了,每日都准时进寨子,即便下雪也会赶到。粪窖也很快修起了一个,羊圈里的粪便都被清理了过去,果然圈里干净了不少。罗真娘和谢寡妇带着女眷也加紧赶工,还帮寨子买了不少彩线。寨子上有些人家拿到了新布,欢喜的不得了,刚好除夕的时候能穿上新衣。杨老太的乳酪也卖的很好。一晃神儿就十天过去了,这天大家刚要将收来的牛乳装上车,白婆子就找上了赵洛泱:“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赵洛泱点点头,她知道白婆子想要说什么。两个人走进屋子,白婆子径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在寨子上做奶酪?天天这样搬来搬去的,委实麻烦,若是留在寨子上,就能收更多的牛乳来做了。”赵洛泱先是一怔,不过很快脸上露出笑容:“我们能在寨子里寻个地方?”之前白婆子还怕赵洛泱不肯答应,留在寨子上,恐怕要泄露做奶酪的法子,也许抱着这样的思量,凤霞村的人宁愿麻烦些。现在看来倒是她多想了。白婆子点头:“你们要用到什么,只管与我说说。”赵洛泱没有立即回应白婆子,而是沉默着思量。时玖道:“是怕被公主看出,你早就惦记上了?”赵洛泱道:“该隐瞒的时候,就得隐瞒,也是对彼此的尊重。如果我说出来,公主也会觉得没有颜面。”一切都按照她想的进行,任谁知晓了,都会不舒坦。也没有让白婆子等太久,赵洛泱道:“我能不能在寨子里租几间空屋子?” 羡慕白婆子以为让凤霞村的人来寨子里做奶酪,自然就跟用织机是一样的,由寨子寻个地方让他们用处,没成想赵洛泱要租屋子。乍听起来,这样是赵洛泱吃亏了,明明可以不必花这笔银钱,可是仔细一想却不同,租屋子花了银钱,凤霞村就等于真正搬入寨子了,可以逗留,甚至能在寨子过夜。也就是说如此一来,凤霞村的迁民与寨子来往就更加密切。往深了思量,定然还会有别的好处。真是聪明的丫头,白婆子心里夸赞了一句,不过有利就有弊,十六户迁民与他们走得近,难免会惹上事端,这一点赵家女郎真的想明白了?赵洛泱见白婆子没说话,于是道:“毕竟我们做的是买卖,若是白用寨子里的,日后要如何算银钱?我们也会心里不踏实,往长久了打算,这样是最好的。”白婆子看着赵洛泱,缓缓地露出笑容,聪明的丫头,想的如此周到,应该早就思量到这个情形了。看来弊处也就用不着她来提醒。赵家女郎是聪明人,也许与聪明人来往,需要时时刻刻留意,但总比留着一个庸才,说不得哪日就会被牵累。白婆子道:“我将能腾出的屋子给你看,你看看要租哪里?”赵洛泱欢欢喜喜地答应了:“谢谢白姆妈,我这就去跟我奶商量商量。”赵洛泱拉着杨老太看屋子的时候,杨老太尚在迷糊中,她不时地看向小孙女,所以这就成了?她们就能租屋子了?还是小孙女之前看好的那几间?赵洛泱道:“奶,咱们就租这几间行不?”当着白玉薇的面,杨老太不好说别的,背着手,假模假式地溜达着看,就好像第一次瞧见这屋子似的。其实自从小孙女提及之后,每次来寨子,她的目光都会往这里瞟。也别怪她管不住自己,自家的屋子能不瞧?她也是老狐狸盯上了鸡窝,今天终于到手了,不过吃到嘴里之前,还得将口水往回吸溜吸溜。“行,”杨老太终于道,“地方是够了,就是不知道得啥价钱。”白玉薇道:“咱们寨子就不缺屋子,也没往外租过,而且这已经空了好久了,族长说这四间屋子,一个月三百五十文就好了。”一个月三百五十文很划算了,一瓦罐牛乳做成奶酪要二十文,只要做十八罐,一个月的租金就出来了。杨老太心里乐开了花。赵洛泱道:“那我们先交半年的租金,然后就去城里买些物件儿,收拾收拾屋子。”半年就是两贯多,这银钱杨老太当然能拿的出来。白玉薇带着赵洛泱去写了个简单的文书,一老一小就准备回去拿银钱。赵学礼等人不知道家里的一老一小干了件大事,就远远的瞧见杨老太和赵洛泱在嘀咕些什么,两个人没与大家说啥,就牵了驴车走了。赵学景忍不住问:“娘和洛姐儿这么早就回去了?”赵学礼点头,之前晌午才走,现在好了,早上刚过来不一会儿,她们就回家了,是不是有点太不像话?这么一说,赵学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