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盯了裴予质一会儿。
以前他天天跟在裴予质身后的时候,裴予质并不是一直沉默安静的。裴家毕竟家大业大,裴予质从很小开始就要学会应对各种场合,即使是和大人聊起商业,也必须侃侃而谈。
而他不需要了解那些,站在裴予质身后一言不发,被一些人以为是宠坏的小少爷,被更多人认为是裴家的边缘人物。
裴予质却从来不管他,他们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即使如果真犯起来,两个人也不会是对立面。
很少有机会像今天一样,裴予质插手他的事。
他想起面前这个人找了自己很久。
于是在医院的无人长廊上,他仰着头,小声问:“哥,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然为什么现在这么在乎他?
不同于刚才那声玩笑的“予质哥哥”,这一句,才是他们彼此最熟悉的称呼。
而裴予质的反应并不是完全和小时候一样,那么习以为常。
或许时隔数年的亲密称呼,对裴予质来说也是恍然的。眼神有些许的动摇,却始终看着他,片刻后才开口。
“在你房间的书柜里,有一整排的志怪和科幻小说。”裴予质这会儿话又变多了,“我记得一开始,那一排摆放的都是自然科学类书籍。”
“什么?”怎么突然扯到这个。
裴令随即突然反应过来,有种不好的预感,提前开始心虚。
他花了长年累月的时间,才一本又一本地替换掉那些书。这算是他在裴家特别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因为所有人、包括每天打扫他房间的佣人,通通都没有发现。
当时他还得意过,没想到自己一直是某人眼里偷偷摸摸的傻子……
裴予质退后一步,打量了一下他的脑袋,更像是疑惑他脑子是怎么长的,道:“果然是看得太多了。”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正经回答问题不好吗……拐着弯数落我。”
下一瞬就听见他哥说:“变化最大的人,似乎不是我。”
裴令更紧张了。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吗?交代错误,坦白实情,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一具陌生人的身体里,又为什么跑去沈家,把沈家搅得一团糟,还要试图拆散和裴家的联姻。
裴令这两天也时常在想,如果裴予质真问了,他要怎么回答。
实话是不可能说的,这属于任务保密,但编瞎话也不是那么好编的。和糊弄别人不同,他面对裴予质就有点犹豫。
想到这里,他往后面退了几步,打算去病房躲躲。
然而裴予质却对他招了招手,他一僵,进退两难看过去。
“让他好好休养,我们先走。”他哥顿了顿,“去给你买甜筒。”
最后几个字,让一股难为情的情绪突然上涌。他感觉一股热流从脖子往上攀,他动也不敢动,傻了一样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