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心里有气,没想到又在那个时候撞到管理员,陈放一时气上头,肾上腺素激增,加上精神本就焦虑暴躁,这才会在瞬间爆发出极强的攻击性。而对陈放最有利的是,管理员原本只是要挟持他,并没有想过要杀他,而他是真要杀了管理员。而且很清楚自己有病,即便杀人也不用坐牢,于是在各方面条件都吻合的前提下,陈放杀了管理员。
这之后,无论大家怎么逼问都没有用,陈放虽然有精神疾病,但他并不是个傻子,他知道如果告诉大家他对管理员心里有气,那么“故意杀人”就坐实了。反过来,如果他一直装无辜不说,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正当防卫,谁都没有证据推翻。
当然,这中间黄飞还是质疑过的,他去看过现场,回来就将陈放铐住了,因黄飞的刑侦经验告诉他,那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正当防卫的现场,多少是有故意和泄愤成分在里面的。
同样去看过现场的还有易杉,易杉作为一个旁观者,又是私家侦探,他的意见一定会影响到黄飞,只要易杉表现得中立一些,黄飞对陈放的怀疑就会打消一部分。
再回顾后来的多人讨论,易杉的发言和行为都比较客观中立,唯一让其他人感觉到他有偏袒的意思,是在对她的时候。
事实上在那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觉得易杉和“林觅”捆绑了,谁能想到易杉真正捆绑的是徐信呢?
最后就是朱迪的死,这也没什么可深究的,徐信要秒杀朱迪绰绰有余,何况还是一直处于焦虑状态的、几近崩溃的朱迪,她的对手是一个心理医生,求救徐信就是送人头的行为。
林寻心里大部分疑问已经解除,如今就剩下仅有的一条:“你们都是觉醒者,那么你们获得的提示是一样的吗?”
易杉又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睛里除了冷漠,还有一丝玩味:“你不也是觉醒者吗?”
随即他又看向徐信,笑意被冷漠融掉了:“三个觉醒者获得的信息都不一样,合在一起才是全部。”
林寻终于明白了,现在她和徐信还活着,易杉没有对他们下手,并不只是因为他要留活口来分享他的胜利果实,而是赢面已经注定,而在走向胜利宝座之前,他还要将他们所知的一切都挖走,彻彻底底。
徐信声音很微弱:“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易杉呼了口气,作势起身,同时从身后摸出从林寻那儿夺走的刀,十分轻巧地拿在手里:“既然没有隐瞒,那你就没有价值了。”
徐信气促了几分,很想挣扎起身却动弹不得,他只急切地说:“你先救我……我还有利用价值……”
林寻清楚地看到徐信的眼眶和眼球都红了,是疼的,是急的,也是因为逼到走投无路了。
易杉不紧不慢地来到徐信脚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遂又侧了下头,用余光瞄向林寻,那是一种介乎于野兽和狩猎者之间的眼神,透着冰冷的血腥味儿。
林寻听到易杉这样问:“要不要杀他,你来决定。你可要想好了。”
林寻有一瞬间的疑问,不懂易杉为什么让她决定,难道他会听?这里面必然是有原因的,但原因是什么?
林寻不禁想到,刚才黄飞死亡,任务已经到了90,现在就剩下徐信,只要徐信死亡,这些以“许亦为”为基础数据的npc就会完成最终融合,一模一样的“许亦为”会出现在她面前——事实上此时的易杉已经有八成像许亦为了。
林寻又看了徐信一眼,她对徐信没有半点同情心,何况是一堆数据,她说:“杀了他,这个世界就会结束。”
徐信:“不要听她的!”
“哦,说说看为什么?”易杉笑问。
林寻表现得很冷静,虽然她面对的这个高度相似许亦为的陌生男人,手里拿着刀,指尖沾着血,这一切都令她感到胆寒:“你说得对,每个觉醒者得到的提示都不一样。我猜你们的提示里一定有这样的规则:那就是每杀死一个npc就能获得一点提示,杀死所有npc就可以离开这个虚拟世界。对吗?”
这一次徐信没有反驳,易杉朝这边转了半个身子:“可你作为觉醒者一个人都没有杀,所以你的提示和杀人无关。”
果然,不管是哪个世界的许亦为,都是一样的敏锐。
林寻点头:“我的提示就是找出另一个觉醒者身上的秘密,并且活下去。前者我已经完成了。”
事实上她还没有找到那个秘密,否则她早就离开了,但她必须虚张声势,就是要赌易杉的想法。
徐信:“什么秘密?”
林寻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易杉和徐信:“先让我猜猜你们杀死npc之后获得的提示好了。是不是每杀死一个人,就会获得那个人所知的记忆?胡旭是最了解朱迪的人,胡旭死了,你们得到这部分信息,要找机会获取朱迪的信任就变得非常简单。”
这话落地,易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徐信虚弱的脸上也出现明显的表情,显然她猜对了。
林寻继续说:“难怪朱迪的性格那么多变,情绪起伏那么大,会在短时间内从信任我,一下子变成了信任徐信和黄飞。其实朱迪当时倾向的是徐信,但徐信知道拿黄飞作掩护,装出一副他们很合拍的假象——医生和警察的捆绑最为稳固。”
然后林寻又对着易杉说:“我要和你一组之后,咱们聊过这个组合的弊端,以及朱迪的认知错误。你还说有职业掩护的人最危险,他们二人之中必有一鬼。你这样说就是为了进一步取得我的信任,你要将我留到最后。而两个鬼牌要一明一暗打配合,成功吃掉其他牌,最聪明的打法就是分别捆绑一个人,徐信盯着黄飞,你盯着我。”
又是一声轻笑,易杉似乎很满意林寻的分析。
直到林寻说了这样一句:“但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
易杉问:“什么?”
林寻:“我信任你,不是因为你的这些手段、伎俩,更加不是因为林觅和易杉那些甜蜜回忆,它们对我而言不具有任何意义,因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都是数据。”
“既然都是数据,为什么……”易杉问。
但易杉的话只问了一半就打住了,他很快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得到的提示。”
虽然没有明说,但林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的反应真得很快。
她曾和他提过“许亦为”,虽然没有点名指姓,她还说他很像“许亦为”,令她有一种熟悉感。因此她的信任全是建立在这上面,即便他们是数据。
林寻还不想太快出完底牌,摇了摇头:“不止,我得到的提示比你们以为的都要多。不过在这之前,我又猜到了你们知道的一件事。”
易杉表现出比刚才还要浓厚的兴趣:“说吧。”
林寻再次扫过徐信:“徐信一开始要杀我,这没有道理。杀了我,你们两个都会受到怀疑,后面的行动难度就会加大,徐信没有这么笨。那么我猜,在你们的提示里一定有这样一条:林觅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你们认为只要杀了我,就能快速拿到这部分信息,杀我一个人的价值比杀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多。”
说到这,林寻又转向易杉:“但你和徐信的风格不一样,你要慢慢玩,你要把我留到最后。而且你是个多疑的人,你怀疑这种提示是陷阱,你没有上当。”
“那么你的答案呢?”易杉问。
“对我来说,杀了我,这个世界同样会结束。”林寻说,“我死了,我的意识就会回到现实世界,这个游戏视为闯关失败。至于你们是游戏结束还是永远的留在这里,我就不知道了。我说过了,我是来自现实世界的人,我有那部分的记忆,而你们只是数据。也许我死了,你们很快就会被记忆清空,再等待下一个来闯关的玩家,周而复始,永远没有真正结束——因为开始就是结束,结束就是开始。”
“不……不可能……”徐信的身体抽动了两下,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既是对现在的流血不止,也是对林寻道出的事实。
林寻和易杉不约而同看向他。
林寻说:“看来你的提示已经告诉你了,你是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