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玹收回视线,不声不响,垂眼看向面前铺展开的军防图。
魏学益果然被这张图吸引,也不纠结什么香不香的了,站到他身后,凝神端视。
谢玹的手边放着处理过的成叠的案牍,魏学益看了一阵,暗自琢磨,谢玹未必如表面那般怠政,或许只是在藏锋罢了。
只不过谢玹手段高明,竟连他都被迷惑了。
想了想,魏学益看向地图上的某处:“你近日终于打算去幽州了?”
谢玹不咸不淡的开口:“不急,再过一阵。”
幽州地势偏北,如今当仍在寒冬。容娡势必要与他同去,但她畏寒,不若等到天气温暖后,再带她一同前去也不迟。
魏学益叹息一声,不知想到什么,面露惆怅:“幽州有血……当年那场战役参战将领的家眷,战后他们无故被新君贬谪,有些蹊跷,我这些年暗自调查过,没查出什么来。你到了之后,或许可以查探一二。但愿……只是我的错觉。”
谢玹淡声应下。
魏学益又同他聊了几句无足轻重的政事,忽然话音一转,“前几日谢玉安同贺兰铭当街打起来之事,你知不知晓?”
谢玹满面事不关己的冷漠,没什么情绪的摇摇头。
“你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魏学益见他没有反应,便自问自答道,“他们是因为葬身火海的容小娘子才大打出手的。谢玉安始终怀疑容娘子并未身死,而是被贺兰铭掳了去,悄悄跟踪他,却被贺兰铭发现,争论几句便打起来了。”
他紧紧盯着谢玹无欲无求的面庞,眸光微闪,狐疑道:“云玠,容小娘子之死,当真与你没干系?我可分明记得,你待她颇为情意深重,为了她连我们都算计了进去,为何如今听到有关她的事,反应这样平静?”
谢玹宛若一尊神像似的端坐着,眉宇间攒着霜雪般的岑冷,嗓音又磁又冷:“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魏学益叹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先师的预言,你可莫要忘了。女子可是会破了你的道啊!”
“我的道……”谢玹低声重复,咬字很轻,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学益始终紧紧凝视着他的脸,没有试探什么明显的异样。
片刻后,他才要辞别,转身时,冷不丁望见正在整理桌案的谢玹,左手上有一抹鲜艳的红,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紧接着便皱起眉头。
“蔻丹?”魏学益停下脚步,打量着他的指甲,面露古怪,不解道,“你怎么也学着那些纨绔,往指甲上涂女子的蔻丹?”
“不对……”旋即,他意识到什么,面色微变,惊疑不定的扫视谢玹两眼:“容小娘子出事不会当真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你你你你……你不会是借着假死之名,将她藏起来了吧?”
谢玹并没有要辩解的意思,只停下手中动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面容雪净明淡,笔挺的端坐着,像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
魏学益琢磨不透他的想法,越想越不对劲,沉思片刻,疾步朝甜香最浓郁的内室走去。
暗卫镜明冷着脸站在内室门前,抬剑拦了一下。
魏学益一把推开他,怒容走进去。
内室一览无余,空空如也,并不想他想的那样藏着人。
魏学益扫视两圈,没见到可疑之处,满腹疑惑的走出来。
谢玹面若覆雪,若有所思的看向他身后,沉默一瞬。
薄如冷刃的嗓音,凉嗖嗖的飘入他的耳:“魏学益,你僭越了。”
胭脂
虽然魏学益检查了内室, 甚至连垂着帷帐的床榻都飞快的拉开看了一眼,皆没发现藏着人,可他就是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然而谢玹的话语满是冰冷的警告之意, 魏学益觑着他的神色,自知不能再放肆, 赔着笑脸道歉, 悻悻离去。
待他离开后, 谢玹摩挲着掌中的菩提手持, 半阖着眼帘沉思, 眉宇间隐有淡淡的困惑之色。
容娡分明回避到了内室, 为何魏学益不曾撞见她?
是因她太聪颖, 还是因那厮太蠢笨?
或者是……
沉吟一阵,谢玹低声唤:“容娡。”
他耐着性子等候片刻,容娡却不吭不响,始终不曾露面。
谢玹不禁微微蹙起眉头,起身到内室查看。
内室的窗牗大开,日光宛若金色涟漪,大片大片漂浮在窗前。
青玉色的帷帐被男人修长的手指拨开, 光线渗入, 帐中的被褥整齐的叠放着, 并没有容娡的身影。
谢玹的面容一点点变得冷肃。
他背对着窗牗,扫视着室内, 思索容娡会藏身在何处。
搜寻了几个地方, 皆未寻到容娡。
谢玹的脸色彻底冷沉下去。
他紧紧抿着唇, 才要唤人追寻容娡,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旋即娇滴滴的嗓音飘过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