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荷一直都知道简泊舟心思深,是个会隐藏的人。但因为不在意,也觉得他听话,便没怎么注意过。
此刻,她突然发现,她真的似乎一点都不了解简泊舟。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除了那些她看不懂的,还有她能看懂的,比如爱。
一旦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就会随时随地从他的身上看到那些不一样的情绪。他爱她,不是晚辈对长辈的敬爱,而是情爱,男女之情。
她低下眸,想着当没看见神色不变道:“不用,我受得住。倒是你,先下去收拾吧。”一身污血,眼角眉梢都是,修长五指上更是多到擦不干净。
一如既往
地没有多少情绪,冷漠到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但那话又是让他去收拾,似乎是在关心他。
但怎么可能,她只是觉得他脏罢了。
青年低下头,正巧看到手,那用纸巾怎么也擦不干净的红,鲜艳醒目得可怕。
明明是那人身上的血,为什么不嫌弃那人,却嫌弃他简泊舟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那笑自嘲意味浓重。
他觉得自己也是贱,明知她不爱他,却还是像个神经病一样不得安生。
非要去想,去求,去要,甚至不惜用下作手段。可要不到,什么都没有,就连眼神都不会为他停留,总是轻飘飘地从他身上掠过。
除了刚刚。
那个人危险时,需要他救命。
“好。”喑哑的男声,显出青年男人的疲惫。他是真的有些累了,高强度的手术一个人完成,结束之后没有休息,还要继续照顾床上那个人。
从下午两点,到现在晚上九点,他确实累了。眼睛酸痛,太阳穴发胀。
玉荷没回头,也没回应。
因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确实撑不了一夜。而她丈夫床边又离不了人,所以必须一个人过来和她轮着来照顾。
其实简泊舟就可以,但他看起来太累,也太狼狈,玉荷不想逮着他一个人薅。
他也确实需要休息,所以,不是嫌弃,她其实关心了他,而她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无情
那是她孩子的孩子,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她的后代,她的孩子。她很爱那个孩子,那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小时候长得冰雪可爱,大了也是听话孝顺。
她看着他生,看着他长,再看着他成家立业,儿孙满堂,春去秋来,四季交替,又变老死去。
所以,没有感情是假的。
她很爱他,曾经也抱怨过他为什么就不能遗传一点她的基因。哪怕是一点,只要活得久一些。那样,就可以多陪陪她,多活一些时间。
人会爱屋及乌,玉荷也会。
当然,爱也分轻重缓急,所以她又愿意为了简长凌去伤害简泊舟。
她是矛盾的,也是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十分钟,又或者半个小时。安静的祠堂内,重新走进一个人,听着厚重的脚步声玉荷知道是个男人。
玉荷想起简泊舟走时的话。
心想应该是简泊舟的弟弟,简二来了。本着这样的想法,她站起身循着那声音望去。
可当她回头,人傻了。
来人并不是她想的简二,而是外来男人贺骁。野外探险锻炼出一身魁梧结实的肌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看起来高大挺拔。
此刻,他站在她与丈夫的卧室门边。就那么静静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
他怎么来了?玉荷皱眉。
自从那次见面谈过以后,他们就只再见过一面。也是翻墙,但因为实在没有话题,她也不愿和他说话,便让人过来弄出点动静。
让他觉得不安全,进而离开。
后来,或许是没时间。也或许是别的原因,他很少来,几乎没来过。
唯一的几次见面,也是在村子里偶遇。那一面也是匆匆而别,根本不会有交流,所以当看到他时,玉荷很是诧异。
“你来做什么?”这话一出口,女人便知道语气不对。她敛去眼中不易让人察觉的不喜,低着头又道:“你怎么来了”这次她话里,少了些情绪也更像往日。
清冷无趣,也可以说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变得安静压抑。在别人眼中是无情无义的女人,在贺骁眼中是受尽了苦楚的小白花。
她看起来不大,估摸着和白灵柳薇差不多。可境遇却完全不同,一个是家中幺女被宠着长大性格古灵精怪,一个还在大学享受肆意青春。
而她却早早嫁人,嫁的还是一个快要病死的老男人。从贺骁此刻的视角,能清楚地看到她身后病床上,那刚动完手术的老男人。
苍老,病态,一眼便让人知道他活不了多久。就是这样一个人,是她的丈夫。
贺骁的心间仿佛被人碾过,阵阵发酸发胀,丝丝缕缕地疼。疼得厉害,为她难过。
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她才会变成这样
“抱歉,吓到你了。”看着她眼中的惊慌,生怕继续吓到她,贺骁小声温柔道。
那语气,那神情,如果是李保保一行人见到,一定会吓一跳。因为难得,太难得了。
永远严肃,冷漠,如钢铁一般的硬汉。竟然也会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女人,还声音那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