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大臣认为,现在敌兵气焰嚣张,而我军挫衄久矣。闻敌深入,气益不振。若是再战,恐仍不能胜敌,反而有伤国体。不若保护皇帝出城,以避敌锋芒,然后徐议御敌之策。若孤城自守,能坚持多久?
如此,有人主张守城以待援,有人主张出城以避敌,大臣们唇枪舌剑,争论不休。究竟该如何选择?赵桓也犹豫不决。廷议一直开到深夜,也没做出决策。
然后天还没亮,就有斥候探马回来报告说:金兵骑兵已经渡河。
对此,那殿上的君臣们还不全相信。赵桓又遣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候刘嗣,率领三百骑兵从封邱门出城,往远处侦探。
然后刘嗣驰马回来报告说:“我军刚到陈桥,便遭到金人掩杀,受伤者有几百人。”
赵桓与朝廷大臣们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敌军已到达京城北郊的陈桥。大家一片茫然,不知所措,仓皇不安,而计无从出。
这个时候他们如何还有闲心去理会宗泽跟王云之间的官司?
宗泽王云的上疏并没有叫赵桓和朝堂众臣们在意,相反,是他们的上疏更叫赵桓君臣注意到了赵构。
金兵铁骑已经抵到陈桥,那赵桓就是要逃都难了。这个时候似乎也只有依照何栗等主战派们的建议,拜拜赵构为兵马大元帅,令康王集中黄河以北之兵力,扬言率兵直捣燕山,以动摇敌之军心。实则秘密领军渡过黄河,汇合四方勤王之师,绕到敌军背后,夹攻敌军。
但远在磁州的赵构如何能知道京师事,他就一门心思的弄自己的药粉。宗泽也尽数供应,横竖与磁州城内的储备比,是不值一提的。
但就在磁州城内宗泽与王云闹的不可开交时候,知相州汪伯彦的一封急报,彻底叫磁州炸开了锅。
汪伯彦是崇宁二年(1103)进士,这年五十七岁。考中进士之前,他就很有才名,被祁门知县王本看中。王本特筑英才馆,请他去当塾师。还把亲侄儿秦桧从应天府接到祁门,跟着他读书。据说,秦桧在英才馆读书时,曾有人预言说:祁山小邑,一书院有二宰相在焉。
汪伯彦原在京师朝廷任职,因向赵桓献“河北边防十策”,被召见,任命为直龙图阁、知相州。真定府失陷后,赵桓下诏迁真定帅府于相州,由汪伯彦统领。实则他就是河北西路的招抚使。
汪伯彦根据探马回报得知,金人又派出骑兵寻找康王踪迹。就觉得康王处境很危险,于是急忙制作了一封蜡书,派二人驰马去磁州,请康王速回相州。蜡书中说:
“昨日大王从相州出发去磁州,今夜里三更左右,本州之西出现火炬,连接二三里,照耀不绝。伯彦赶紧派人骑马侦察,黎明时回报,是金人铁衣骑兵五百余人,自卫县大寨而来,一路访问大王前去远近。他们抓村民为乡导,前往魏县李固渡拦截大王。大王倘若自磁州而东去李固渡,则魏县有敌军驻扎,不可逾越;如果自磁州往东北方向去渡河,则金兵轻袭其后,皆不可行。现在,大家都为大王安全担心。
斡离不(宗望)率众已趋京城之下。大王冲冒风雪,衔命奔波,道路颠沛,若遭袭击,难以奔逐,万一追及,不惟计议已失机会,肯定又如以前将大王扣留于军中做人质,如此则计无所出,为之奈何?大王不若夙驾回相州,谋划起兵,牵制金人,以副二圣维城之望,此为上策。渡河而东,则无策矣。
区区狂瞽,呕心沥血,实为国计,专差骑兵二人驰送蜡书,仰干王听,惟大王图之。”
蜡书发走后,汪伯彦又派遣武翼大夫刘浩,率领二千骑兵前去磁州应接康王,岳飞就在这支队伍中,那只是一个小兵。
赵构当然不知道自己倾慕已久的岳鹏举就在城外的那支马军中,可他对汪伯彦却印象一下深刻起来。
“回相州,谋划起兵”,他这是啥意思?
赵构可就是一个空头王爷,没有旨意来,他‘谋划起兵’可就不是为了“牵制金人,以副二圣维城之望”,而是蓄谋异志,居心叵测了。
他可不觉得汪伯彦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奸相,目光能那般长远,早早就押宝在赵构身上。
东京城依旧还在,赵桓依旧还在。
现在才是靖康元年的十一月,而且接下还有一个闰十一月,东京之战才刚刚开始,远没有到山穷水尽时候。
这个时候怂恿赵构出头,怕是更多为自己谋福利吧。不看他是要赵构去相州谋划起兵么。
总有刁民想害朕!
赵构心中感慨着。
“汪伯彦之策,子扆以为如何?”子扆者,韩公裔也,开封人,充康王府内知客。这是赵构夹带里的自己人。
赵构出使金营,随行的可不是只有王云以及几个宦官,还有耿延禧(耿南仲子)、高世则(英宗后高氏之族,幼以恩补左班殿直),以及内知客修武郎韩公裔等人。
耿延禧、高世则显然不是赵构的亲近之人,那俩都是赵桓的人。能商议事儿者,只有韩公裔。
“名不正则言不顺。大王年仅双十,正是大好年华,岂能自毁前程?”
这个时候还没人会想到赵宋竟落得那般的惨样,都比这年初的那一战看眼下的战事呢。觉得极可能是被金兵再割走一块肥肉,绝想不到整个近支宗室都被人一锅端。
韩公裔可不愿意看到赵构风光一时,后悔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