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这是他们这潦短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照。
尖叫声是陡然响起的,刺耳,尖厉,公寓楼道里声控灯零零散散亮了几盏,在黑暗里显得更幽静昏僻。
陆行之赶到现场的时?候,司唯嫣已经捂着脖子脸色苍白的斜靠在墙边,而宋柳挣扎着,躺在地上痛苦痉挛,手腕皮肤下成青黑色,有?一片片出血孔,手指抽动着,指缝间还捏着几块碎掉的瓷碗片。
眼睛外?凸,瞳孔无意识散开,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流下,她好像真的濒临死亡。
只是仍偏着头,看向司唯嫣的方向。
鲜血顺着脖颈处的伤口源源不断流出,司唯嫣单手捂着,喉间淌过一片温热,腥气在口中蔓延,她没有?力气了,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唇色也是。
唯有冷寂绝望的眼底在流泪。
她的母亲犯病发疯,朝她又一次扔碗,而这次不仅仅是烫伤的程度。
手术室外?走廊空旷得没有一丝风声,安静得逼人。
翁星问不出陆行之什么话,自己到前台值班护士那里询问了情况,知道些?始末,心才?安定了些?。
她走到医院走廊尽头,拐进楼梯间出门,点了支烟,看向远处忽明忽暗的天空,开始有?点犯困。
指间火星明灭,她想了很多事,都迷迷糊糊蒙了一层雾般不真切。
偏倚着墙要栽下?去的时?候,肩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了下。
鼻尖闻到一股消毒水的气息,男人骨骼坚硬,隔着衣料触碰,带了丝温度。
翁星清醒了,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看向身边人。
浅薄
夜空里只有几颗不甚明亮的星子, 男人五官俊美,在暗中看不清楚,但气质没变,仍旧干净清冽, 他穿着西装马甲三件套, 但不一样的?是, 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
垂下眼眸看她,眼神?温柔,如夜里的?星,隔着光阴华年,要将她看透一般。
不自在地移开眼, 收回手,除却和他的最后一点触碰,翁星呼吸平缓, “谢谢, 宋墨白。”
“司唯嫣的事我了解了。”手间落空, 滞了下,宋墨白收回手, “宋阿姨的?身体情?况很不容乐观。”
“嫣嫣呢。”翁星的声音平淡而没有起伏。
宋墨白看着她白皙的?脸庞,被细弱的?光线亲吻, 和年少时?的?青涩相比成熟了很多, 干净澄澈,却也疏离。
“她睡着了。”宋墨白默默站在风口为她挡风,像解释:“这间医院的?副主任医师是我朋友,我加班回来, 准备等他下班。”
“嗯。”翁星放松了些,疲倦又侵袭而来, 她转身往回走?。
“宋阿姨的?病情?需要转院,不能拖。”宋墨白看着她的背影开口。
拉门把手的?动作停了下,翁星回:“我会找医院。”
“我有朋友开了一家私立医院,我已经为宋阿姨联系好了,天亮前就可以转过去。”宋墨白的嗓音温润而沉稳。
他总是这样,没变过。
“翁星,不用?躲我。”他注视着她,薄薄银丝眼镜镜片底的眸光很柔和,栖息温柔与真诚。
恍惚了一会,翁星好像又看见从前那个坚韧温润的?少年,在母亲病床前低头,弯腰贴心为她穿鞋,用兼职赚来的钱交住院费,钱很皱,积攒了厚厚一叠,缴费大厅里风扇费力地转动,空气沉闷燥热,混杂着汗水的?酸臭味,只有他一直挺直背脊,洗得发白的t恤永远一尘不染。
他拒绝她的?帮助,靠自己劳动换取尊严与自己母亲生存的?机会。
那时?候翁星想?,他不会被任何人折碎骄傲。
心慢慢安定下来,翁星对他点了下头,“嗯。”
沉吟了会,她开口:“我先去看嫣嫣。”
走?廊灯光偏冷,映照在雨花石上,胃部一阵泛空,有点痉挛,翁星一手轻轻捂着胃部,往三楼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小夜灯,有水果的?气息,病床旁边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温热的?还在冒着热气的?水,还有几个洗净的?苹果,和一些补充维c的胶囊。
牙刷牙膏毛巾都买好了,是新的?,连同一件白色连衣裙一起放在柜子隔间里。
垃圾桶里有戒烟糖的糖纸,还有截沾血的?纱布。
陆行之来过,又走?了。
司唯嫣睡颜安静,脖子上贴了白色的纱布,血已经止住了,一手还挂着点滴,半搭在被褥上。
翁星从旁边柜子里抱了个小茶几被出来,靠着病床边开始小寐。
其间护士来换过一次水,除此之外,其余时?间都很安静。
翌日。
手机窜进几条新消息,窗外日光洒进来,手背,眼睛都是暖的?。
翁星睁开眼,睡眼朦胧,看见司唯嫣半坐着倚着靠枕,苍白脸色有了点血色,她眼神?很飘,不知道在看哪里。
“嫣嫣,没事了。”翁星伸手去摸她手腕。
“她要死了吗。”司唯嫣嗓音沙哑,冷静下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从icu出来没。”
为什么,就是戒不掉酒,要把自己的命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