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圈附近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一派繁华,远处是流经沪市的水道,江风阵阵,将十里洋场的繁华从头吹到尾。
岑遥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商场建筑外侧悬挂的户外大屏上,正在播放一则奢侈品牌珠宝线的广告。
纯白的背景中,男人穿着贴身的黑色高领毛衣,他年纪很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高鼻梁、薄嘴唇,蓬松的头发和眼珠都泛着淡淡的冷光,五官出色到就算接受高清镜头的拍摄也毫无瑕疵,反倒愈发地深邃。
是谢奕修。
他的手生得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戴着不规则设计的金属手镯与戒指,矜贵到有如年轻的国王在接受众人顶礼。
岑遥记得这支广告是谢奕修三年前接到的代言,品牌方对他特别青睐,少见地直接签了五年长约,是多少大牌明星都得不到的待遇。
那一年他年少成名,才二十一岁,刚成为f1赛车手两年,就接连拿到摩纳哥、荷兰和阿布扎比三个分站大奖赛冠军,整个赛季都保持着遥遥领先的成绩,积分不负众望地飙升至全球第一,在职业生涯中登顶,拿下了有史以来的首个f1华人总冠军。
在万千媒体的镜头注视下,谢奕修身披国旗慢速驶过最后一站阿布扎比的赛道,驶过缱绻落日和茂盛热带植物在暮光中的剪影,最后登上领奖台开香槟,泡沫和彩带交织迫降,如同漫天落雪为他封神加冕。
那一刻他是世界的主角,没人比他更受瞩目。
他在欢呼中捧起奖杯的时候,岑遥刚升大四,跟他同样的年纪,还在为毕设和工作迷茫。
她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谢奕修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跟她是高中同学,和她一样在沪市长大,在同一所学校度过了同样长短的三年。
但除此之外,他们真的太不一样了。
那时候她是通过美术中考进入重点高中沪市中学的,但谢奕修却是实打实的全市中考第一名。
入学第一天,他作为新生代表在礼堂致辞,岑遥坐在台下,听附近的同学七嘴八舌地议论谢奕修的八卦。
“他喜欢赛车你们知道吗,初中就拿到车手培训证书了。”
“那还不是因为他家有钱,普通人谁玩得起这个,反正他爸爸是跨国车企的老总,有的是钱给他烧。”
“酸什么,人家成绩比你好那么一大截你怎么不提。”
剩下的事情岑遥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只能想起那天开学典礼结束后,好几个艺术班的漂亮女生去找谢奕修要联系方式,他一个都没理。
那时沪中的所有人都觉得,谢奕修会成为了不起的人,会到达他们一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
他确实如此,直到两年前。
在那个赛季里,从新加坡分站大奖赛之后,谢奕修的成绩就一落千丈,排名急速下降,最终在二十个车手里位列十六,铩羽而归,赛季结束后,车队宣布他暂时不会再参赛。
谢奕修的工作室也发布了公告,说谢奕修从业以来身心压力过大,需要一段时间进行状态上的调整,会前往国外休养,工作室和广大车迷朋友一起等待谢神回归。
时至今日,谢奕修在公众视野里,已经消失了两年。
也许是因为他的成名之路太传奇,陨落得也太戏剧,关于他的讨论始终热度不减,比较主流的一种看法认为他大概是夺冠前那段路走得过于一帆风顺,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失败,从此一蹶不振,落荒而逃了。
但岑遥知道,谢奕修不是这样的人。
她相信他还会回来的。
岑遥从广告屏上收回目光,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并没有因为好吃的限定套餐和遇到男神的广告而好转。
这对她来说是不太常见的事情。
岑遥慢吞吞地过马路,等红绿灯的时候认真地反思了一下,然后诚实地向自己承认,虽然她没有那么喜欢裴嘉木,但分手这件事,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少挫败感。
她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跟裴嘉木断了。
因为觉得丢脸。
替裴嘉木丢脸,也为自己眼光不好丢脸。
而且裴嘉木的话,是真的伤到了她。
的确,她在沪市实在是太普通了,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有钱的投资人爸爸。
可是普通有错吗,是罪吗,她不是不上进,不是没努力,已经尽了全力,考了还不错的大学,找了过得去的工作,还要她怎么样呢。
压抑已久的情绪像是终于被唤醒,在岑遥的胸口盘旋蒸腾。
她很想找人倾诉。
是在这时,岑遥才意识到,唯一能够让她没有负担、不怕丢人的倾诉对象,是永远不会回复她的谢奕修。
岑遥走进地铁站之前,给谢奕修发了私信。
山今遥:“我失恋了qaq。”
想起裴嘉木的所作所为,她又负气一样,加了两句比中午的危险发言更过分的话。
山今遥:“不过没关系,毕竟我还有老公你对不对。”
山今遥:“(没人看到)(猛亲一口)(跑了)”
发完之后她抬起头,就算走出很远,她还是能看到谢奕修的广告,巨大的电子屏照彻半边天幕,他是大都会里最闪亮的风景,而她被淹没在进站的人群中,渺小到像一滴面目模糊的雨水,融入无限奔涌的海洋。
地铁站里信号差,岑遥回到家才发现自己的私信没有发送成功。
她一边开门,一边重新点了一下三条消息旁边的红色旋转符号。
这次终于发过去了,岑遥走进家门,正要放下手中的餐厅打包袋,突然看到屏幕上多出了两条回复——
ask-谢奕修:“?”
ask-谢奕修:“叫谁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