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五身上有恩荫的功名,在礼部挂着闲差,依照他的品级,顶多赔些银子,判个杖刑。
彭京兆也断不敢真下狠手行刑,毕竟还有他这个吏部侍郎,吏部掌管大周官员的升迁,考核,谁都不敢轻易得罪。
许侍郎看向其他官员,大声道:“大周律法岂能轻易变动,今朝却要为了一个混混而修改,简直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许侍郎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官员们都听懂了隐含的深意。
一旦改动律法,顺了底下百姓的意,他们就再也享受不到在律法上的特权!
吏部萧尚书与许侍郎向来一体,他沉了沉脸,道:“许侍郎所言极是,律法并非儿戏,万万不可轻易更改,还请王相何相三思!”
程子安微笑着道:“好啊,萧尚书既然主张不改,烦请向百姓解释,让他们理解修改律法的重要性。”
萧尚书却当即推脱了,不悦道:“律法是刑部与大理寺之责,要向百姓解释,当由刑部或者大理寺出面,与吏部何干!”
段尚书恼了,暗暗骂了句萧尚书这个直娘贼,敢做不敢当。
在当下的节骨眼上,谁敢出去解释,还不得被愤怒的百姓生吃了!
激昂大理寺卿更是不敢出头,脚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
何相就站在他的身边,冷笑几声,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杵,大声道:“萧尚书,许侍郎,吏部既然与律法之事无关,你们为何又要站出来反对?”
萧尚书道:“回何相,事关大周律法,身为大周的臣子,自当关心才是。见到错谬之处,大周的读书人皆可以提出,下官提出反对,乃是不负圣上之恩,都是为了大周着想!”
许侍郎也连声附和,“下官亦如萧尚书一样,都是为了大周天下,尽到臣子应尽之责。”
程子安转过头,对睁大眼看戏的彭虞小声吩咐了两句。
彭虞一下放开程子安,奔到公堂前面,扯着嗓子振臂高呼:“都散了,都散了,吏部萧尚书许侍郎不许改律法,坚持要按照律法审案!”
霎时,公堂内外鸦雀无声,惟有彭虞都快喊得劈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萧尚书许侍郎傻了眼,先是怒瞪一脸呆怔的彭京兆,再怒瞪向彭虞,骂道:“你休要胡说八道!”
彭虞喊完,脚步蹬蹬后退,躲到程子安身边,打着寒噤道:“程哥,他们要吃人,要吃人了!”
“狗官!杀了狗官!”
“反正我们的命不值钱,与狗官拼了!”
被激怒的百姓向公堂涌来,差役们手忙脚乱阻拦:“不许乱挤,退下,退下!”
面对着成百上千的百姓,差役哪能挡得住,眼见即将失控,王相白着脸,厉声朝彭京兆道:“还不赶紧进宫去报信!差役呢,都快去挡住他们!”
彭京兆也懊恼不已,道:“这么多人闯过来,将门口都堵死了,哪还能出得去,差役就这些人手,王相莫非是要让他们真动刀?”
真动刀的话,一旦见血,现场会更加混乱,真正无法收场了。
王相猛地看向了程子安,见他神色如常,不禁气道:“程尚书,你去!”
程子安摊摊手,道:“我去能作甚?挡刀还是平息他们的愤怒?”
萧尚书失声嚷道:“彭虞去,都是彭虞引起的混乱!”
彭虞也不干了,道:“先前本来好好的,就是因为许五杀人,你们反对修改律法,怎地怪到我头上,该你们出面才是!”
王相气得想将彭京兆彭虞父子一并痛揍一顿,眼下的局面,只有程子安出面,才有几分胜算!
程子安笑了声,煞有其事点头道:“彭虞说得是,萧尚书,许侍郎,你们是大周的官员,为了大周的安稳,责无旁贷,快去,千万莫辜负圣恩!”
说话间,程子安手上用力,将萧尚书扯到了大门边,彭虞身为程子安的好跟班,只比他慢了一步,扭住许侍郎将他也抱了上前,道:“许侍郎来了,萧尚书也来了!你们别吵,别挤,听他们给大家一个交代!”
许侍郎与萧尚书两人趔趄了两下,将将站稳,望着涌到面前百姓盛怒的脸,紧张得都发抖。
程子安上前几步,镇定自若对着人群,抬起手臂,喊道:“我是户部尚书程子安,请大家稍安勿躁,朝廷肯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吏部萧尚书与许侍郎,会向你们解释缘由,你们且听听看再说。”
以前在水部治理河道时,程子安在京城就大名鼎鼎,他经常轻车简行,简朴和气,给百姓带来了数不清的好处,百姓自然感激不尽,见到他出面,脚步慢了下来。
“程尚书,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们只信程尚书,既然程尚书发了话,就听听那两个官老爷如何解释!”
王相见程子安的脸面,比他这个相爷要管用,心酸之余,又微不可查松了口气,余光瞄到彭虞看过来炫耀的神情,恨恨剜了他一眼。
彭虞转过头,一会撇嘴,一会笑嘻嘻。
他的程哥,比千军万马都要厉害!
因为他的程哥,真正受到百姓的爱戴,这群无能的官员,他们不懂。
无能的官员彭京兆抓住了彭虞,压低声音道:“到后面去,这里哪有你上前的份!”
彭虞心不甘情不愿退了几步,伸长脖子朝外看得很是起劲,只见萧尚书负手站在那里,许侍郎左顾右盼之后,硬着头皮道:“大周律在立国之初就已经制定,当时并无人反对,律法也延续了一百多年,足以表明律法的用处。你们却因此不满,可是要造反不成?”
起初许侍郎还心虚胆颤,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看到百姓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衫,皲裂苍老的面容,背就逐渐挺直了。
他们这群贱民,也配提律法,真是可笑!
造反要被诛九族,京畿营的兵丁驻扎在京畿周围,京城的城门遍布守卫,宫中有护卫与禁军班值,对付他们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绰绰有余。
百姓有好些被吓住了,嗫嚅着不敢再做声,许侍郎看在眼里,嘴角浮起轻蔑的冷笑。
陈四郎贱命一条,一辈子也存不下几个银子,赔了陈氏夫妻几两银子,都怪他仁慈,看不得人间疾苦,反倒让他们长了贪恋,想要索取更多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