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户部尚书有什么了不起,见了我们的老大,照样得客客气气!”
叶二东家听得心烦意乱,让众人先下去,他留下来,与覃大吉道:“京城那边,只怕是麻烦了。燕州府离京城近,消息传得快,人也到得快。燕州府,不能再留了。”
覃大吉眼中阴寒直冒,道:“阿爹平时待叶伯父不薄,难道叶伯父想不管阿爹,自己先逃命去?”
叶二东家家业亲人都在燕州府,他就算想要做漕帮大东家,覃万丰要是被朝廷弄死,他岂能得了好?
如今他们都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虽然被覃大吉的话里有话气得怒火冲天,到底哑忍住,道:“逃,往何处逃去?先送妇孺老小出去避一避,待到老大平安归来时,再让她们回来。”
覃大吉也有妻儿老母,覃万丰要是有事,他们到时接到消息,没了妇孺拖累,也能散得快些,闻言他气散了些,点头道:“何时走?”
叶二东家沉声道:“越快越好!”
翌日天刚蒙蒙亮,一行不起眼的车马,从东城门而出,朝燕州府海河相交的一处僻静河湾驶去。
车马刚进河湾,马蹄阵阵,引得地面都跟着震动。
在最前面马车里的叶二东家心沉了下去,倏地拉开车窗朝外看去,骑在马上的官兵,将他们的车马团团围在了中间。
闪着寒光的箭矢,密密对准了他们。
后面的车马里,开始传来了妇人害怕的哭声,覃大吉在中间的车里,壮着胆子喊道:“你们是拿来的匪徒,胆敢在广天白日之下抢劫!”
一个领将模样的人骑马上前,不耐烦喊道:“京畿营奉旨追拿要犯,敢反抗者,休怪刀箭无眼,快快滚下来,束手就擒!”
京畿营镇守京畿周围,里面的兵将,都是圣上的亲信。
叶二东家面若死灰,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朝廷早已布下了兵马,就等着他们出动,好一网打尽!
京城的贡院大门前,此时天刚清灰,灯笼挂在门前,照着排成长队,等着核实身份进考场的考生们。
新修的贡院大门厚重古朴,门前青石铺得平整,洒扫一新,看上去就令人赏心悦目。
不知何家送考的小厮在低声议论:“听说修贡院时,好几个工匠受伤,还有人被屋上掉下来的瓦片砸破了脑袋。”
“修贡院时连个吉时都没让钦天监看,连乡下人起间草屋,都要请人卜个吉时,选个日子再动土。贡院修得是好,也太随便了。”
“哎哟,这如何能行,要是考生被一并被惩罚了,答题不顺,落榜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两人虽在交头接耳议论,他们的说话声还是被队伍中的考生听了去。
事关前程的春闱考试,除了程子安这种考生,没一人不紧张。
考生们前后开始议论起来,话传到最后,已经完全走了样。
有人紧张过度,开始嚷道:“听说贡院里面不干净,还曾闹出过人命,让我们进去里面考试,要是被脏东西缠住,别说考试,估计连命都没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考生队伍顿时骚动起来,在前面忙碌的礼部官员忙走上前询问缘由,考生七嘴八舌道:“贡院闹鬼!”
“贡院不吉利,朝廷将我们安排在里面去考试,可是不想我们考中?”
有人插嘴道:“明知我们要考春闱,差役却在到处抓人,听说还要拿下许多官员,惹得人心惶惶,使得我们难得安宁,无法好生温习,新贡院又不干净,朝廷这是要除掉我们所有的读书人啊!”
礼部官员听得恼怒不已,这些考生真是听风就是雨,大声吵嚷之人,明显就在其中挑拨,他赶紧叫了巡逻的兵丁前来,先稳住了再说。
这时,不知从何处又围上来几人,紧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先前带头叫嚷之人,趁乱钻入了人群中,却被等候的差役抓住,提起刀柄直接拍了下去,极为熟练地卸掉了其下巴,堵住了他的叫嚷:“何处跑?”
几人被差役推搡上前,角落不起眼的马车里,彭京兆搓着尚未睡眼惺忪的脸,骂道:“鸡刚打鸣,老子就要起床来抓宵小!这群读书人,还不如我家那不成器的东西,真是一点脑子都不长,就凭着这群蠢货,能做好官才怪,怪不得有本事的官员少!”
程子安笑道:“彭京兆快下去吧,别耽误了考试。”
彭京兆放下手,侧头看他,道:“程尚书,你真要让我去?我读书不好,当年是恩荫出仕,没经过劳什子春闱,要是说错了话,得罪了读书人,可怪不得我啊!”
程子安笑眯眯道:“彭京兆自谦了,你先前就骂得很好。”
彭京兆挤出一丝笑,不情不愿下了车,边走边清着嗓子,气沉丹田一声大喊:“都给我闭嘴!”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不明所以,呆呆看向声若洪钟的彭京兆。
差役们有人点亮了气死风灯,举在半空照着彭京兆,有人则将先前抓住的几人推了上前。
彭京兆对走上前的礼部官员随便抬了抬手,没有理会他,大拇指指向自己,大声道:“本官乃是彭京兆,负责京城的安危,圣上的安危,抓捕犯人,乃是京兆府的差使,春闱秋闱,都统统不能挡道!”
差役踢打着几人,将全被卸掉下巴的几人押送到了最前面,彭京兆一指他们,气势十足道:“他们也是犯人,故意在贡院门前使坏,想要破坏你们的春闱!说,你是被谁派来?”
彭京兆说话语速极快,考生们插不进去嘴,被他质问的几人也插不进去嘴,只听他惊声道:“什么,你来自明相府,是受了明相指使带回去,快带回去!”
明相两字,如一道惊雷,将考生与兵丁们,礼部官员都震得傻呆在当场。
彭京兆的话戛然而止,涉及到明相,再笨的人也知道他是在替其掩饰了。
此事,在场所有人都忘了,他们仿佛没听到那几人有过回答,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明相为何会这般做?”
“明相不想让我们考中呗!”
“我们落第,对明相有什么好处?”
“你听说没有,朝廷好多官员被查了,要是他们被查出犯了罪,被罢官贬谪,官位就空缺了出来。我们考中的话,朝廷就不会缺官员。我们考不好,朝廷就会考虑到官员不够的问题,最后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