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春秋》一书,就有三十多卷。每卷都在二两银子以上。如果是名家批注,就更贵得离谱了。
崔素娘看到程子安的书边打卷,她难得拉下脸批评了他:“你怎地不好生爱惜书,好些贫穷的学生,靠誊抄书本学习。誊抄都艰难,笔墨要好,纸张也不能差,不然多翻几遍,字就糊开,纸也碎掉了。”
总结起来就是:穷人读书不易。
周先生急匆匆走了来,迎上了辛大,两人拱手见礼,说笑着往监舍走了去。
章麒正在伸着脖子看热闹,周先生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回过头,瞪着他们道:“还不赶快些去课室,休要在外面玩耍!”
章麒缩了缩脖子,拉着程子安迈着小短腿往蒙童院方向跑,等周先生与辛大走得看不见了,立刻放缓了步伐,甩手踢路边的花草石头,不紧不慢走着。
到了蒙童院门口,方寅从里面走了出来,章麒上下打量着他,嘻嘻笑了起来,道:“哟,穿新衫了呢!”
方寅穿了身青色细布新衫,新衫素净,领口下摆均无绣花,看来是他阿娘连夜赶了出来。
听到章麒话里的嘲讽之意,方寅偷看了眼程子安,小脸白了下,抿着嘴一言不发。
程子安面带笑容,与他点头打了招呼。方寅似乎愣了下,想要还礼,程子安已经拉着章麒走了进去。
章麒在不悦抱怨:“还早呢,你何时这般勤奋了?”
程子安没搭理章麒,方寅人小,同样有小小的自尊。
程箴算是他的恩人,程子安于他来说,就是天然的压力。
仅仅一点善意就足够,无需再给他增加窘迫,他们如今不是一路人,阶级并非那么好跨越。
课堂里已经到了一半人,先生还未到,里面吵闹嗡嗡,讨论着考试成绩,即将到来的假期。
程子安放下书箱,学不学是一回事,他还挺有仪式感,将课本笔墨摆放得整整齐齐。
辛寄年很快也到了,将书箱随意往案几上一扔,发出哐当的响动。他的书箱名贵,藤蔓编成了吉祥纹,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拉动凳子,案几,辛寄年折腾了一翻,在周先生踏进门时,总算消停。
方寅也随着周先生进了课室,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默不作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百家姓》科举不考,在蒙童班却挺重要,毕竟这是常识学科。等到他们学完之后,周先生会继续讲授经义史集。
宣布考试与考试后放成绩时,课堂上总是热闹。几家欢喜几家愁,考得好的欢喜,考得差的沮丧。
不出意外,方寅依然拔得了头筹。
章麒已经提前得知了自己考得差,放成绩等于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尤其是他听到与自己堪称卧龙雏凤的程子安,这次考试一跃到了班级中游,将他远远甩到了后面。
二次伤害加重,章麒不时拿幽怨的眼神去剜程子安。
辛寄年同样感到很不爽,他的脖子肉多,因频频扭回头,扭出了梯田一样的层级,神色复杂盯着程子安。
作为资深学渣,能考出好成绩,程子安笑得脸都酸了。章麒与辛寄年的态度,半点都影响不到他。
听到程子安算学居然得了满分,辛寄年有些坐不住了。
平时他们考算学,三人有一个算一个,十根手指头不够掰,可惜课堂上不能脱鞋,无法掰脚指头。
就算是掰指头算,他们也不一定掰得对。
辛寄年不敢像对方寅那样欺负程子安,伸张正义还是很积极,他蹭地站起来,大声疾呼道:“徐先生,程子安作弊!”
“对呀,程子安以前考试,算学从未考好过。”
“莫非是瞎猫撞到了死老鼠?”
“算学最难了,能撞对,那可不容易。”
“肯定是做了弊。”
课堂上的同学,互相交头接耳,压低嗓子谈论起来。课堂不算大,他们的谈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辛寄年得了人支持,脸上是浓浓的得色,义正严辞喊道:“徐先生一定要严惩程子安,以正学堂的风气!”
哈?程子安眨了眨眼。
教授算学的徐先生,野蛮生长的长短眉,见到课堂上的骚动,因为眉心紧拧,左右会师连成了一片。
7 七章
◎无◎
傻逼,程子安暗骂。
蠢货,徐先生暗骂。
“辛寄年,你休要大声喧哗!”徐先生厉声喝止辛寄年的吵嚷,冷着脸肃然道:“学生作弊,乃是品行不端。事关人的清誉,万不能放过此种行为,亦不能胡乱污蔑。”
徐先生一发话,班里的鼓噪声渐弱。辛寄年左顾右盼,感到脸上无光,很是不服气喊道:“程子安明明作弊,徐先生在包庇他!”
先生而已,辛氏在府学有好几位先生,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儒。辛氏给先生们送的年节大礼,穷人一辈子都赚不到。
徐先生心里厌烦,他性格冷清,不太关注蒙童班学生的情况,只是单纯不喜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