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2)

他看着对面四人如出一辙的难看脸色,无声地啧了一声,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难看。

一片寂静,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头垂得死死的,唯恐自己弄出一点动静。

此时所有人才发现金陵来的曲儿早停了,花厅里寂然无声。

陆老爷面色僵硬:“这话,你敢跟常大人说?”

狭路相逢

陆老爷面色僵硬:“这话, 你敢跟常大人说?”

陆夫人死死看着陆子期,她就不信陆子期敢!在正四品的常大人面前,不管是陆家, 还是陆子期这个新进的举人,根本都不够看,再是人为财死,他敢得罪常家!他会为了田地嫁妆, 得罪常家?他就不怕以后他在临城都寸步难行?

陆夫人都有些想笑了,她怎么就不知道前头留下的这个儿子还是个会拿着鸡蛋碰石头的傻子!

陆子期却好像很疑惑:“我为何要跟常大人说?这不都是父亲要操心的事儿,当然——”说到这里陆子期含笑的目光看向了陆老爷旁边的陆夫人:“夫人这个做母亲的,肯定也要操心。”

陆夫人被这样的笑看得一个激灵,说不出哪里古怪,她就是觉得陆子期的笑容古怪得让人汗毛倒竖。

如果陆夫人请教音音, 音音就能精准告诉陆夫人这个笑古怪在哪里, 那是因为哥哥此时的笑只有上翘的嘴角,她哥哥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能不古怪嘛。

这种时候音音只有乖乖的, 忍着不碰桌上的点心, 就不说这刀子都割不动的凝重氛围,那点心也离她远了些, 这时候伸长筷子, 不合适。

音音遗憾,毕竟知州家的点心师傅手艺还是不错的。没错,知州大人为了表示对哥哥的器重, 连自家点心师傅都和琴师一起借过来了。

谁知在这种凝重氛围中, 陆子期说完话好像就完了, 居然拿起筷子,长臂一展,直接搛了块点心,放在鼻下闻了闻,似乎不喜欢,犹豫了一下索性放在了音音面前的碟中,这才放下筷子看向面色不是一般难看的陆老爷:

“父亲总不会是为了——”他几乎是不屑地看了一眼陆夫人那边,“跟儿子要地吧。”

这一眼就让陆老爷面色白了白,前尘旧事翻起。

他大儿子再次明明白白告诉他,他能为了陆家,能敬他这个父亲,但陆夫人那边一丝一毫也别想沾他的。

凝重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变了,又好像根本没变。

此时焦点全在陆子期和陆老爷陆夫人几人身上,谢念音这里一下子到了战场外,音音敏感意识到这种变化,此时谁也顾不上搭理她,她和她面前这块无比美味的点心,都在战火外。

她和这块点心,命可真好呀。

陆夫人喊了声老爷,是强调,也是施压:“常家那边——只怕会不高兴。”这话是对陆老爷说的,这警告却是对陆子期。

难得的,陆子期主动接了话:“不高兴?那就散了呗。”

散了?什么散了?

意识到陆子期是指这门亲事,陆夫人和陆珊珊先后面色惨白,脸上的粉都挡不住彻底失血的脸色。

至此,陆夫人才意识到,他们以为可以凭借这门亲事拿捏陆子期,却没想到为了保住亲事,不管陆子期什么样,他们对常家只能维护陆子期。

不仅不能拿常家对付陆子期,还得千方百计向常家证明那些不睦都是外人瞎说,他们这一房跟前头留下的儿子好着呢。至少,在她儿子能顶起来之前,都得如此。

因为女儿高嫁而压下的对儿子落第的不满再次涌了上来,陆夫人几乎能把银牙咬碎,看向一旁跟快要隐形一样的陆文举:要是儿子能高中,她至于被前头留下的这个辖制拿捏到这个地步!

都是这个孽种,不争气,枉费她十年心血!她都顾不上一心一意笼络陆老爷,她辛辛苦苦守着儿子!后院的新人使劲浑身解数地往上爬,她一个当娘的为了儿子她忍着心痛当没看见,结果她儿子就——不争气!

陆老爷强笑道:“到底都是一家人——”这句话一说,陆老爷就看到儿子脸部一抽,他立即住了嘴,转而道:“总要给常家个满意的交待的。”

好一会儿陆子期都没说话,就在陆老爷都忍不住的时候,才见陆子期慢吞吞道:“又不是没法子,就是你们不愿意用。”

陆夫人可不信这么毒的人会好心,陆老爷却面色一亮:“什么法子?”

“人家想要地,您就给买地呗。”

陆老爷都忍不住想骂人了,上等良田是那么好买的!谁家田地不是根基,土地都在大财主手里,人家本就不缺钱,哪里能这么巧遇到肯卖地的。

好像知道陆老爷想什么,陆子期淡声道:“加钱加到对方想卖,也只能这样了。”

陆老爷皱眉,这可不是小数目,要买到能满足常家胃口的地,这银子——:“这笔钱从——”哪里出呢。

陆夫人只觉得心突突跳,就听到陆子期平稳冷淡的声音:“父亲不是给陆夫人和陆文举留了产业,买就是了。”

陆夫人恨不得破口大骂,那可是老爷分给她儿子的产业!

陆夫人还没说话,众人就听到陆子期笑道:“怎么女子一辈子的大事,亲妈亲兄弟不舍得,指望我不成?”

陆子期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甚至笑得有些嘲讽。

音音咽下了最后一口点心:结了。

—— —— ——

陆家的这场家宴在喜气洋洋中开始,在一片寂静中结束。

面色凝重的陆老爷,最后看着这个自己不仅拿捏不住,关键陆家荣辱还只能指望他的儿子,沉着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父子俩进了书房。

音音又不傻,留下来一对三不明智,这种时候就不是她该冲锋的时候了,她直接脚底抹油,带着人赶紧离开了大花厅,找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等着哥哥一起回去。

花厅里这会儿下人很多,却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人人都小心翼翼。陆家主母给下人定下的规矩一向多,可陆家的下人平时真能照着这么多规矩做的那是真没有,毕竟主母自己都记不住,前段时间强调的可能过段时间就忘了,改强调另一条了。那些有大规矩的下人都是经年累月腌出来的规矩,陆家这样商人家的下人平日主打一个灵活。可这会儿,灵活的陆家下人那是真规矩,把陆夫人要求的行动无声彻底那叫一个彻底。

陆夫人已经忙着教导儿子了,她可以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再三年,但是三年后她儿子总得考上了吧,总不能任由前头留下的这个把她折磨得活不下去了吧,如今从陆老爷那里薅不出钱了,这是要开始掏属于她儿子的那份家底了!

给个假的都能买地置办嫁妆,给个外姓人大笔大笔花钱,凭什么给自己的亲妹妹就一毛不拔?无论两边关系好坏,陆珊珊才是姓陆的那一个呀!无论陆夫人还是陆珊珊,都为此愤怒至极。

大小姐憋屈,惹到大小姐的丫头就更倒霉了,旁边的媳妇婆子心道还不如拖出去挨一顿板子呢当年串儿就是挨了一顿板子,后来不是因祸得福,那么不伶俐的一个人,如今在陆家下人中都是相当体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