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2)

陆子期阖目枕手躺着,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床上有任何动静,他微微偏头,对上了昏沉光亮中小姑娘还睁着的眼睛,一被发现那双眼睛立即合上,还不忘此地无银来一句:“好困呀我都快睡着了”

陆子期瞧着昏暗中的房梁,淡声道:“哥哥睡不着,音音陪哥哥说会话吧。”

才说了好困呀的孩子立即高兴道:“好呀,我陪哥哥说话,我也睡不着呀”

陆子期顿了顿,慢慢说起读书的事情。

就听音音道:“我小舅舅是大将军,会打仗,也读书呢。”

陆子期枕着手臂一怔,又是那个小舅舅,这个小舅舅简直是音音生命中的标杆,又是大英雄又会读书,还真是什么都会

“哥哥这么厉害,又好看,以后一定是探花郎!”说着话,音音最后隐隐绷着的弦儿不觉松了,那只不知蹲在哪里的大猫被孩子忘记了,她想到了骑着高头大马的探花郎,她坐在小舅舅肩膀上看。

“你还知道探花郎?”陆子期轻声问。

“哥哥,你会是探花郎。”音音无比笃定,太子哥哥说了,探花郎好看,让她多瞧瞧探花郎。

那一年大历朝的状元郎是个四十多的峻刻干瘦的中年人,廷见的时候小太子就瞧见了,他觉得这张脸一瞪眼会吓到音音表妹,故而嘱咐第二日要看进士游街的音音别看状元看探花。从此音音就记住了,状元郎不好看,探花郎好看。

“音音见过探花郎吗?”陆子期问。

“见过的。”

陆子期轻轻翻身,看向音音方向,“在大宅子里见的还是在大街上?”

“大街上,好多人啊。骑着大马,挂着大红花,嘚嘚嘚嘚过去了,还有打鼓声,音音坐在小舅舅的肩膀上,谁都不如音音高好多人”女孩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含糊了,孩子睡着了。

此时确实很晚很晚了,碧纱橱外的灯都暗了。

是金陵啊。

只有在大历皇都金陵,才能看到新科进士打马游街。他们猜测过音音出身仕宦,可怎么都没猜到她家住金陵,或者只是去金陵,跟他一样在金陵有亲

少年的目光幽暗安静,他偏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姑娘。

此时灯光已彻底暗下来,裹着棉被的音音,乖乖睡着。

这是他的家人,他的妹妹。

他会保护她,而她要陪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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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兴奋地捻着胡子:“哪位先生给你开蒙的?”

一夜过去, 钟大娘彻底放心了,到底是大少爷,干什么都比别人强, 就是带孩子,从最开始把孩子撑得躺在榻上不敢动,又有一次让孩子挂着汗吹了风着凉,这些错只一次, 就再没出过。

如今,居然能哄得一个受了大惊怕的孩子一夜安稳好睡,钟大娘心道他们少爷就是不做少爷,做别的也必然了不得。

清晖院这边才收拾好,陆老爷就派了管事的过来,要带陆子期去给先生送束脩, 行拜师礼。

虽重金聘来了这个省城的先生, 但陆老爷能看出来先生的心不在这里,只他答应全力支持先生著书,将来的刻印都不用先生操心, 这位先生才同意留下来三年。

眼看明年就是最后一年了, 陆老爷几次试探, 但书已著好,任凭陆家开出再高的条件, 先生都再无停留的意思。如今陆老爷的指望, 只在陆子期身上,只看这个儿子值不值得这位先生留下来。

主院另一边,刘氏来到的时候, 陆夫人正歪在暖炕大迎枕上, 地上跪着不知做错了什么事的丫头, 旁边丫头正收拾翻倒在地上的茶盏果盘。

一看到刘氏进来,陆夫人就哀叹:“我今年到底是犯了哪路的煞星,事事不顺,这身子也不好,一早起来就觉得胸闷头晕,偏偏家里还一摊子事,哪儿哪儿都离不开我,下头这些人又笨手笨脚,连个伶俐的都没有!”

刘氏面上堆笑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叫着哄着,心里却道是没有伶俐的,那伶俐娇俏的都被你使着法子打发走了,专挑这些长得粗苯的使唤,这时候又嫌不好用了她心里还窝囊着,家里乱成一团,可陆夫人一句话,她就不能不立马进来。

刘氏轻轻替小姑子抚着胸口,嘴上只说:“你也别心里只装着别人,还歹也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看看这才几年,就落下一身的病”心里却想能不头晕胸闷嘛,如今前头留下的儿子都开始读书了。

“只有嫂子知道我这颗心呢也就只有嫂子知道我苦”说着陆夫人又掉了泪,她确实苦,昨儿难受了半宿,哪知道陆老爷根本不当回事,今儿一早提脚就走了。说是要带着他那个大儿子拜师,她这才知道陆家大少爷不光搂钱他还要重新读书了!

陆夫人可太生气了,怎么能有这么没骨气的人!书房都烧了,狠话都放了,如今又开始花陆家的银子不说,还要再开始读书了呢!他难道就不膈应他爹了?!把陆夫人气得呀,这是脸都不要都要挡她儿子的道呀。

这时好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个华服男孩过来了,刘氏一见就笑道:“今日可算能见到咱们小少爷了,瞧瞧这模样这气派,一看就是会读书的小公子。”陆夫人有多娇惯女儿,就对小儿子读书这件事要求有多严格,不是大节日,不会轻易让陆文举出来见人的。别说娘家人,就是她自己,都不舍得多耽误小儿子读书的。

今日一听陆子期要开始读书了,陆夫人慌了,这才让人把小儿子叫过来。再一听小儿子居然跟小厮在院子里抽陀螺,把陆夫人气得碰翻了茶盏打骂了丫头,直接歪倒在暖炕上,差点起不来。

这时看到儿子来了,陆夫人手指都快戳到儿子额头上了:“火都烧着屁股了,你还有心思玩?夫子交待的功课都背下来了吗?”

“都背完了。”陆文举两只脚并得紧紧的,也不敢躲开母亲戳过来的手指,只低头回话。

“背完了就完了?天下的书你都背完了你就玩?我不盯着你,你恨不得写一篇字都能找机会磨叽半天,窗外飞过只鸟都想看一眼,怎么你书是给我读的?”越说陆夫人越生气,她一门心思都是为了儿子,儿子居然心里还惦记着玩。

刘氏眼看陆夫人气得说话快不防头了,忙打发屋里丫头出去守着,果然就听陆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娘比他娘强,你可不能不如他!”

陆夫人刚刚与陆老爷成事的时候,就曾躲在庙里见过前头那位,美貌自然也是美貌的,气质自然也是典雅的,可在当时才十七岁的小寡妇眼里,一个超过三十的女人再美貌也有限,尤其民间出身的豆腐西施,更是听多了市井荤话,深知女人三十豆腐渣都不如。

她更是早就知道陆夫人身子不好,好大年纪才生了个儿子,从那以后身子更不好了。故而第一面,十七岁的豆腐西施不仅没被打消气焰,反而升起了勃勃野心,她的年轻美艳,她健康迷人的身体就是她的本钱。每一眼,她都确定对方是真正的高门贵女,是天上的云,可又怎样,她的男人在自己床上还不是连命都能不要。

陆夫人打小就知道自己美,心气就高,如今果然也走到了配得上她美貌的位置,她更不能容许自己被人踩下去,看着还想着抽陀螺的儿子更是不能忍了,先数落再哭诉:“娘还不是为了你好咱们娘仨都指望着你有出息,这个家真落在那边手里,到时候还有咱娘仨的活路”

刘氏看着陆文举的样子,小小年纪,眼下就隐隐发青,听奶娘说这孩子每晚读书写字都到很晚,功课实在是太重,奶娘的意思也是希望刘氏能劝劝夫人,大过年的给孩子减些课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