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2)

陶知影陷入沉思。

她有上一世的记忆在,自然可以确定逐晚就是秦婉姜,只是…现下情况有些棘手,她一时思索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秦婉姜。难道…秦婉姜非要等上一世的时机到了,才能回到盛京?

见陶知影低头不语,逐晚绞着衣襟,咬了咬下唇颤声道:“兴许是错认,奴并非小娘子所寻之人,小娘子不必挂碍,奴总归还是…谢过小娘子了。”

说着,她跪起身子,欲叠手伏身行大礼。

陶知影忙扶住她,心中也是纠结万分,既不忍见她继续呆在楼馆中,又怕自己若直接使钱将她赎出,很可能会坏了她的机缘…

想了想,陶知影沉吟道:“娘子宽心,我定是不曾认错人的,只是现下…娘子需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斟酌一番,想想…如何证明娘子的身份。”

闻言,逐晚自强烈的失落中又生出一丝期望,她忍不住眼眶泛红,泫然欲泣。

陶知影忙好声宽慰了她一番。见出来得太久,逐晚忙辞别陶知影,下了犊车。

见前路有些昏暗,秋照忙提了灯要送她。

逐晚只是挤出一丝笑,柔声谢绝了。

她兀自向侧门走去,却仍暗暗咂摸着陶知影宽慰她的每一个字,仿佛如此,便能叫她自心乱如麻中抽出几分力量。

一个不觉,右足底突然踩到枚不小的石砾。

出来时,为了节省时间,她将献舞的软底舞鞋也穿上了。这石砾正好顺着脚弓滑到内侧的舟骨处,她顿时歪倒在地。

秋照见状惊呼一声,忙提了灯上前。

陶知影听得声响,也忙掀帘下犊车,见她坐在地上,疾步上前查看。

逐晚在二人的搀扶下准备起身,却在右足落地时顿感疼痛难忍,重重“嘶”了一声,禁不住又滑了下去。

陶知影见她脸一片煞白,心道应是扭伤了脚,忙抬手唤了车夫上前,三人小心翼翼地合力将她抬进了犊车。

逐晚此时也知自己扭伤了,她慌乱不已:“这可如何是好?奴马上便要入府献舞了。”

陶知影拧眉:“你如今连路都无法行走…不如我遣人去府中给你同伴送信,唤人替你。”

逐晚连连摇头,清玉的眸中已流下滚滚急泪:“已来不及了…,而且今晚是独舞,飞虹楼独来了我一名舞伶…若缺这场宴会,教习定要给我好果子吃…”

一旁的秋照也跟着撰手发急,她仍在平阳行乞时,曾听过楼馆打罚犯事的女伶,那女伶凄厉的痛呼声她到现在还记得。

陶秋照沉默半晌,犹豫道:“不若…我替你去献舞…”

话虽出口,她还是颇有些头疼。

上世为了她的权贵梦,她也偷偷苦练过几支舞,为着日后取悦郎君。虽然之后确实也派上过用场,但是…她毕竟是良家女子,在夫君面前那算闺房之乐,这般在大庭广众下献舞…

略商量了一番后,与逐晚互换了服髻发饰,又戴上一片面纱。

陶知影搀扶着逐晚入了刺吏府,将逐晚扶坐在一处园中后,按着她所指的路,摸索着到了宴客厅。

找到飞虹楼中同来的乐师,道过事因后,询问是否识得弹奏她欲舞之曲,乐师狐疑望她,正欲开口质疑,便听得府中司宴之人入幕催场,时间紧迫,乐师只得匆匆点头,带着陶知影上了场。

厅间,箜篌乐音将将落下,笙竽之声便相伴而起,一弱骨纤形的舞伎轻移莲步至台间,双袖搅舞,舞姿随即如春燕展翅般轻盈甩开。

见得她头戴步摇冠,冠上珠翠缨络不绝。脸上半覆一透白面纱,只露出月眉杏眼。身着霞色掐腰短襟,下头着同色霓裙,身上则挂满珠玉。舞动时姿态翩跹,或如流风回雪,或如出渊之龙,或柔荑低垂疑无力,裙裾斜跩似云生。

当乐奏加快时,她单足支起,足尖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开始飞快旋转,舞态生风,舞裙下缘缓缓肆意漩开,借风力平张着,似一把摄人的绮罗伞盖。

乐奏缓下,她就势停下了旋转,于眉间挽了组变幻莫测的花手后,精确坐在了铺开的舞裙中央。佳人酒容红嫩,百般难描,媚从坐中生。

这一曲舞毕,只觉她跳珠撼玉,高潮迭生,观者无不神游仙境,目瞪口呆。

陶知影施完礼,迫不及待离场时,撞进一双熟悉却满带戏谑之色的桃花眼。

她心中一突,连忙掩目退开,去找逐晚。

月光如华,陶知影望着亭院中掩印的廊芜,不识纤陌的毛病又发作了——她已记不太清来时路。

硬着头皮开始找路,她心中暗骂这刺吏府作甚建得如此华侈。

走了半晌,刚转入一段水榭亭台,正暗衬有些陌生,欲另寻一路时,却听身后有人扬声:“小娘子停步~”

陶知影被唬了一跳,回身见有得两人朝她走来,为首之人大摇大摆,步态颇为肆意。她忙低头作势恭敬地退到一侧。

到了近前,那人停了下来。

陶知影感到正被人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随即听得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小娘子…这是欲往何处去啊?”

她僵了一下,低声回道:“奴正欲出府。”

对方发出粗嘎轻佻的笑声,伸手勾起了她的下颌,一把扯下面纱。

陶知影被迫抬头,见得是一方额广颐,体型肥硕的男子。观他穿着,应是仆主,头上却顶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男伶才会戴的花脚幞头,整个人显得不伦不类,滑稽至极。

他仔细端详着陶知影的脸,咂摸了几下,满脸横内压挤的细窄眼中射出越来越盖不住的淫邪之气:“哦?这可不是出府的方向,我观小娘子应是并无出府之心,不若…今夜就留在我府中如何?”

陶知影心中泛出惊惶,她顿时反应过来,此人应是刺吏府的大郎君——岳鸿。

前世便听闻此人淫逸不堪,张扬蛮横,且酷爱于床第间折腾女子,勾栏楼馆中的女子但凡经他□□,多半连命都要去掉半条。

岳鸿想着她方才增娇盈媚的舞态,一身邪火已是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