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轨道碰撞的沉闷声响,分不清是自电话里传来的,还是他周遭的声音。
直至电话两端的声音重叠,他在那一个瞬间回头,红黄相间的老式有轨电车自他身后驶过,一路向前方。
岑致森几乎不敢置信:“你来了布拉格?”
“是,我来了布拉格,”宁知远的目光始终停在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外,便也没有看到另边的教堂门前,刚才经过时的那个人的身影,“哥,再陪我玩一次捉迷藏吧。”
岑致森的心脏疯跳:“怎么玩?”
“你来找我,”宁知远说,“找到了我,我们约会。”
最后答案
宁知远没有按旅游地图上推荐的路线走,他坐着有轨电车在城市中穿梭,兴致来了便下去逛一逛,举着手机随意拍几张照片。
拍得满意的顺手发给岑致森,像是有意给那个人的提示,等待着他来找自己。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不时有不知名的琴声和乐声飘进耳朵里,中世纪的马车阔步街头,随处都可见吹泡泡的人,将阳光折射成七彩的颜色。
丹枫肆意铺展开,是一种更艳丽的红,与被风卷起的金黄落叶相得益彰,点缀了沿途那些风格迥异、名字也千奇百怪的建筑。
他一路走一路拍,用镜头记录下眼前这一幕幕。
在伏尔塔瓦河的河岸边,有少女坐在堤上,专注在画前方的查理大桥、水面的天鹅和水上的白鸽,而她的身后,年轻的男人正用最温柔的笔触,在画着她。
宁知远驻足看了他们片刻,被这样的画面触动,拍下了一张他们的背影,也发给了岑致森。
“是不是挺浪漫的?”
岑致森回复过来:“看出了什么?”
宁知远:“爱?”
岑致森:“是爱吗?”
宁知远:“不是吗?”
岑致森:“是。”
回完这一条,岑致森举目四望,依旧没有看到宁知远的身影。
这一路过来,他跟随宁知远的脚步,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景,也拍他拍过的那些画面,可惜总是慢了一步,或是宁知远已经离开,或是他们在拥挤人潮中擦身而过。
——要真正找到宁知远,从来就不容易。
得到岑致森肯定的回答,宁知远慢慢扬唇,原来自己也终于能看出“爱”这样东西,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接着往前走,走上了前方的查理大桥。
站在桥上看漫天晨光倒映河中,光影如同在水面翩然起舞,然后他在那些浮动的光影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岑致森已经走到了他刚才拍照的地方,停步看那一对依旧专注画画的年轻男人和少女,用手中更专业的相机拍下那一幕。
宁知远在同一时刻举起手机,记录下眼前他看到的画面,——视觉的中心,是岑致森。
之后他依旧没有等对方,继续往前走。
过了桥,又走了一段,便到了这边的广场。
这里并没有那句脍炙人口的歌词里的许愿池,据说广场中心那座名人雕像的底座,曾经倒是一面可以贴心愿贴的许愿墙,现在已经被清理不允许了。
先前在查理大桥上,宁知远还看到有游客虔诚地触摸桥上的浮雕,以祈求好运来临,似乎也是属于这座城市的传说故事。
他当然没这些小女生的心思,但人类总是这样,试图通过一些传说和信仰,求得那些虚无缥缈的心理安慰,才会在每一座出名的城市里,都有类似许愿池、许愿墙的存在,并流传着那些能得到好运、实现心愿的传说。
一如他和岑致森上一回在夏威夷看到的大海龟,又或是在刚才走过的那座大桥上,真正的青铜浮雕即便早已被转移至当地博物馆,留在那里的其实只是替换以后的复制品,依旧有人笃信那些传说故事,乐此不疲地尝试。
也没什么不好。
不屑的人无非是不相信,宁知远从前也不信,但是现在他开始信命,或者说相信命运这个词。
是命运成全了他和岑致森,无论当年,还是现在。
既然不是他能选择的,那便顺从这样的命运,毕竟他的运气并不坏,甚至比绝大多数的人都好,何况命运馈赠给他的,也是他原本就最想要的。
宁知远举起手机,拍下面前的雕像再次发给岑致森。
准备离开时他在雕像前的石阶上坐着的人群中,看到了个陌生又有些眼熟的身影,对方也仿佛有所觉,视线落过来,盯着他打量了片刻,起身过来,主动与他打招呼。
“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岑致森的同学,我们以前见过面的。”
几分钟后,他们在附近的街边餐馆入座,吃饭的点,对方点了个午餐套餐,问宁知远要不要,说他请客。
宁知远只点了杯咖啡:“不必,我不饿,多谢。”
对方笑了笑,先自我介绍了,他和岑致森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留在了欧洲工作,一直没有回国。
“我们那个学院中国人少,一共也没几个人,关系都还不错,不过我跟岑致森关系不是最好的,他最好的朋友是叶行洲,你应该也认识吧,可能因为他们家世背景差不多,脾气相投,所以聊得来,他俩现在都是大公司老板,我也很久没联系过他们了,确实有些相形见绌。”
对方兀自感叹着,宁知远喝着咖啡不动声色地听,其实不太信。
他当年找人偷拍的照片里,岑致森分明跟面前这个男人很亲密,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岑致森喜欢男人,所以印象深刻,他确实有些耿耿于怀,如果还有其他人在岑致森心里占据过特殊位置。
但岑致森也说,他没有谈过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