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蓁当然听得出温疏雨的意思,在温疏雨走后,她转头,凝视着苍白雪景中的那道黑色身影。
她看到温疏雨走出别墅,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坐上自己来时的车,缓缓离去。
苍茫的白色雪地留下一排车辙印,站立在雪中的人,仍然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着。
不得不说,还是温疏雨了解宁晚蓁,这会儿宁晚蓁耳边全是温疏雨临走前留下的那几句雪很大、天很冷的话。
雪确实越下越大,天也确实很冷。
宁晚蓁抿了抿唇,终于妥协,拉扯了一下落到一侧圆肩下沿的白灰色皮草披肩,从沙发上起身。
今年的春天冷风刺骨,没见万物复苏,厚重的雪倒是下了一场又一场。
宁晚蓁径直走出别墅,精致的碎钻缎面高跟鞋踩在绵绵白雪上,一步一步地走向雪中等待的男人。
他一身西服斯文笔挺,身形高挑,肩背挺直,沉闷白雪沦为他的背景,让他仿若一道冷凌的黑影。
温疏雨说的没错,他很听话。
哪怕是宁晚蓁再无礼再任性的要求,他都会乖乖听话去办。
但是他又很不听话。
宁晚蓁停在许清衍身前,裹着轻薄身躯的羽毛披肩轻柔飘逸,衬得整个人明丽又张扬。
只是莹亮的眸子凝着一层雾气,脸颊透着粉润,似乎还在生气。
她望着许清衍的眼睛,开口便问:“知道错了吗?”
许清衍表情平静,似乎没有一点正常人应该有的波动。
她故意让他在雪中等一个小时,他全然不介意,反而在她停在自己身前时,先将自己撑着的伞移到她头上,为她遮住风雪。
许清衍褶皱很深的眼皮略微垂下,对上宁晚蓁的视线,冷静开口:“距离安排好的见面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
听到这话,宁晚蓁没绷住,瞬间来了气。
“许清衍,你确定要听我爷爷的话,送我去相亲?”
许清衍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镇定,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他平静开口,对宁晚蓁说:“这是我的工作。”
宁晚蓁闻言,气得脸颊发红,抬脚就用镶钻的高跟鞋用力踢了一下他的小腿,然后转头就走,连伞也没要。
她被纷纷落下的雪花打湿头发和衣服,走到车边的时候,一直在车内等待的司机惶恐地跑下车,匆匆赶来给她开门。
可她没理他,而是转头忿忿地瞪着还停留在原地的男人:“过来开门!”
傍晚的这场雪越下越大,灰沉沉的天一时被暗色覆盖,更显压抑。
最压抑的还是车内。
司机在宁家做了很多年,清楚自家大小姐的脾气。
宁家除了最有话语权的老爷子,另一个敢惹她生气的人,大概就是身边这位在副驾上平静坐着的男人。
许清衍十年前被老爷子安排到宁家,那年他十七岁,宁晚蓁十五岁。
尚显稚嫩的女孩天性骄纵,十分任性,老爷子大约是为了压一压她的性子,所以才提早将许清衍送到她身边。
许清衍自小受老爷子教导,是老爷子为了宁晚蓁以后继承宁家而精心挑选并严格训练过的心腹助手。
他少年时期的性格就已经比同龄人沉稳,在家向来无法无天惯了的宁晚蓁,在这些年里,脾性竟真的被他压制不少。
刚开始的时候,宁晚蓁天天琢磨着怎么丢掉许清衍这根小尾巴。被惹火时也曾大吵大闹地要赶他走,可是第二天醒来,还是能看到他的脸。
即使宁晚蓁一开始并不能接受许清衍的存在,但无法否认,他们的命运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被紧紧绑在了一起。
从此,无论何时何地,宁晚蓁的身旁都有一个许清衍。
一个听话,却又很不听话的,许清衍。
司机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开着车,内心战战兢兢。
车内这两个人,气氛微妙,他不敢出声,更不敢窥探一分一毫。
宁晚蓁坐在后座,约莫是真的被气到,漂亮的眼睛攒着怒气,一直盯着副驾上的男人。
规整的西装一丝不苟,她为他选的衬衣很显他偏白的肤色,领口的纽扣系到最后一颗,脖颈修长,侧脸下颌线流畅又优越。
他是个模样周正,甚至可以说是格外出挑的男人。
他的脸,她很喜欢,可是他的性格,真的很讨厌。
几分钟的路程,司机将车停在见面的酒店门口。
宁晚蓁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命令司机先下车。
司机停了几秒,悄悄看向许清衍,询问他的意思。
许清衍不知道宁晚蓁又想做什么,只对司机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离开。
司机解开安全带,利索地下了车。
司机走后,宁晚蓁对副驾上坐着不动的人说:“把车停到前面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