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顾得上。”他看着一大早就朝气满满的小姑娘,也笑, “靥儿吃饭没有?”
“吃过啦,王大厨今早做了特别好吃的金银鸡丝卷饼, 就是土豆丝跟豆芽还有鸡丝分别炒好,配上王大厨独家酱料,再用热腾腾的烙饼卷起来,土豆绵软,豆芽清爽,鸡丝软嫩,哥哥吃了一个,我吃了两个!”
尚辰被她说的更饿了,忍不住咽咽口水,想叫春和去厨房热两个馒头来。
“听哥哥说,官家连夜召义兄跟朱府尹进宫,议事到天亮,就猜着你一定没吃早饭。”小姑娘两步走到书桌前,献宝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油纸包,“所以我就卷了一个馅料特别足的,用油纸包好,这样拿在手里吃的时候也不会弄脏手。”
她说着将油纸撕掉一半,露出半个卷饼来,又把下半截油纸裹紧,送到尚辰手里,“还是热的,义兄快吃!”
两日前二人刚刚在这里互通了心意,今日再见,自是与之前不同,少卿大人公务繁忙,接过饼来道了声谢,又开始伏案忙碌,李靥倒了杯茶给他,又开始研墨,看他一手持笔落笔如烟,一手持饼啃得香甜,竟也格外赏心悦目。
被看得无法专心处理事情的尚辰几口将饼吃完,放下笔侧身看过来。
“靥儿有话要说?”
他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好听,可今天不知怎么就弄得耳朵痒痒的,李靥红了脸,心虚地别开视线,低头研墨佯装镇定。
“啊?”
“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她咬咬嘴唇,还是将手里墨锭一丢,小步挪到他跟前:“不会打扰你吗?”
“不会。”他回答得很干脆。
“是、是这样,我回去想了很久,义兄龙章凤姿、仪表不凡,如朗月似青松,是很多闺阁娘子心中仰慕之人,如今虽你我二人表了心意,却碍于与哥哥的约定不能公诸于世,所以义兄如今在众人眼里还是东京城最抢手的单身郎君,所以我心中不安,所以——”
小姑娘脸上红霞升起,支支吾吾,“所以我想在义兄身上做个记号!”
尚辰安静听完她这一大段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微抬下颌,修长手指松松衣领,淡然道:“嗯,做什么记号?”
“你同意?”
“咳,靥儿喜欢的话,没什么不可以的。”
“嘻嘻,就知道义兄最好啦。”李靥说着,从随身小包里摸出个粉嫩嫩的东西,轻轻一抖,是根粉色发绳,“我把这个系到你手腕上,算是个记号。”
尚辰;……
他刚刚差一点就要解扣子了。
“是不是不太好?不然还是算了,我说着玩的。”她看他脸色不太对,不由得又把手缩回去。
想想也是,堂堂大理寺少卿手腕上拴个头绳像什么话,何况现在没名没分的,是自己僭越了。
可越是没名没分,她就越担惊受怕,生怕哪天再有第二个杨梦芝出现,这小粉发绳虽说也拴不住什么,但总算是自己贴身之物,戴在义兄腕上,就当是一种别样的亲密。
尚辰盯着发绳静默片刻,将手伸出去:“左手可以吗?”
“可以可以!”小姑娘又高兴了,翘着嘴角将发绳在他手腕绕了两圈,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又使劲将他袖口向下拉了拉,“呐,这样就遮住啦!”
他由着她在自己手腕忙活,噙了暖暖的笑:“不是要给别人看的?怎的又藏起来。”
“可你一会儿要去开封府啊,被朱府尹什么的官员看见,成何体统。”她板着小脸振振有词,好像这发绳跟她无关似的,“遇见女子时候再露出来也不迟。”
他乖乖应了,还是忍不住提提衣袖,将那三月桃花般的粉色稍微露出来一点,这是小姑娘的贴身之物,如今拴在自己腕上,便是带着她的信任、依赖、喜爱,是种别样的亲密。
门外唐君莫拿了沓纸迈步进来,一眼就看到尚少卿手腕那抹骚情的粉,再看看书桌后面表情不自然的两个人,心里大大的嘁了一声。
昨晚灯会上尚少卿给叶子擦手的时候他就觉得不正常,那股子心疼劲儿,赤裸裸明晃晃,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街道司的名单送来了,因为年假的关系,人兵有半数回乡未归,所以临时雇佣的人特别多。”他把手里名单递过去,“好消息是雇佣的杂役基本都是本地人,查起来方便,坏消息是由于人手不足,雇佣时未及详查户籍,很多假名字对不上号。”
“好,知道了。”尚辰接过名单大体翻了翻,见上面足有二三百人,很多只记了一个姓或者干脆就编了个号,不由得头疼,“这都是谁登记的?把人喊来,跟着一起查,能找到多少算多少。”
“明白!”
李靥见唐君莫走了,心虚地拍拍心口,凑过来看:“要街道司的名单做什么呀?”
“上元节花灯扎制归街道司管辖,具体到哪一盏是哪位匠人所制都应记录在案,以便查找,只是近年许是太平日子过久了,竟也懈怠起来。”
他叹口气,“起火的花灯很大,非五六人不能完成,若能认认真真做好记录,找到这五六人实非难事,到时火药也好断烛也罢,皆有迹可循,可现今名单上只潦草写了‘制灯者六人工钱已结’,再想找出这六人,却要凭白费不少功夫。”
“会不会是供应的竹架或者蜡烛有问题呢?”
“这些昨日已经查过了,负责运送竹篾跟蜡烛的人兵已经连夜问询,并无可疑。”
“所以问题还是在这六个人制灯匠人身上?”李靥摸着下巴看书桌上的花灯分布图,“这里是街市入口,这里是思悠扎的白公子,这里是起火的花灯……啊啊义兄我想起来了!”
她兴奋地指着地图讲道,“那日我跟思悠在小春鹤分别后去找你,去了这里给小雨买灯,买完灯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有匠人在建花灯的竹架,就是这盏花灯。”
尚辰闻言眼睛一亮:“靥儿的意思是,你看到了那六个工匠?”
李靥点点头:“上元节那日人多又挤,且布置与白天大为不同,我便没有想到那里去,如今见到地形图,可以确定几个匠人扎的就是这盏花灯。”
“可否看清匠人样貌?”
“匆匆一瞥未及细看,但画出其中两三人还是没问题的。”李靥说着回了自己方桌,闭上眼睛凝神回忆了片刻,便提笔画起来。
“我画不得太详尽,只能帮助义兄在比对名单时参考,不过其中倒是有个熟人。”
“熟人?”
“对,是你我都认识的,云霞书院学生邱诚济。”
正月过半,屋檐上积雪半融,树枝抽出丁点嫩芽,太阳一照,青青白白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