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 咱这活不就这样?看着光鲜威风的, 其实还不如小百姓自在。”
“谁说不是呢,眼瞅着入冬了,我家烤火的炭还没买呢!这不今早又是天不亮就开始忙活,中午刚吃了口热乎饭,又出事了。”
“对了, 今日一早来击鼓的是什么案子?”
“金员外的老婆昨天不是死了吗?今天娘家来人了, 说自家女儿死得蹊跷, 要报案。”
“又是啥狐仙杀人?”
“是呢, 这都传遍了,东京城的正房夫人现在是人人自危,有那手段狠的直接把府里小妾都发卖了。”
“嘿嘿, 我说倚栏巷最近咋多了这么多姑娘, 这次又是啥案子?还是狐仙?”
“这个更晦气, 上吊。”
几个捕快越聊声音越大, 引得前面陈捕头回头,板着一张脸看过来,被他一瞟,大家纷纷噤了声,低头不敢再言。
朱政也是一脸倦色, 最近案子实在多,虽说在其位谋其政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作为府尹保一方百姓平安也是本职,但隔三差五见死人这个事儿还是不能适应, 想到一会儿又要看到一具吊死的尸体,不由得长叹一声: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哟。
清梦茶庄最近因为白狐出没的事情,生意格外红火,左右冬日无事,都想来凑个热闹,一行人到梅园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围成一圈议论纷纷。
“官府办案,都让一让,让一让啊!”陈捕头高门大嗓喊起来,围观人群很快让出一条路,一行人来到客房门口,清梦茶庄的主人颜柏正抖着手急得转圈,见到朱政,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迎上来行礼。
“哎哟我的府尹大人,您可算是来啦!”
他与朱政偶尔会一起喝茶谈天,也算熟识。
朱政抬手制止他再靠近,严肃道:“先说案情。”
“对对对,先说正事,先说正事!”颜柏寒冬腊月出了一脑门汗,“咱先说哪件?”
“哪件?”朱政皱眉,怎么这还好几件案子?
“先说命案。”
“命案就在这屋里,是个吊死的小丫头,茶庄的婆子下午打扫房间时候发现的,紧接着就报了官!”
颜柏弯着腰把他往屋里让,“您进去看看?”
朱政后退一大步,冲陈平摆手:“陈捕头带仵作进去查看。”
“是!”
“发现尸体的婆子何在?”
“一直在这儿候着呢!”颜柏赶忙将人喊过来,朱政问了几句,觉得没什么问题,让衙役将人带到一旁去做据报,又问道,“死者是这间房的客人吗?”
“不是,客人被我安排到后院去歇着了。”
朱政点点头:“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除了这件案子之外,还有其它?”
颜柏见他终于问到这里,哭丧着脸道:“也该着我走背字,实指望借着白狐的名气赚一笔,谁知接二连三出事,今日住进来几位大爷,不知怎的一言不合打起来了,一位被捅的满身是血,一位被气到昏迷不醒,你说这这这这——”
他急得使劲拍了几下大腿,“大人你可要做主,这都不关我事啊!”
“人呢?”
“都在后院呢!”
“带我去后院。”
“是,大人这边请。”颜柏喊了个家丁在前面引路,自己也跟着,“天寒地冻的辛苦大人跑一趟,真是麻烦了。”
“分内之事,谈何麻烦。”
“是是是,大人勤政为民,是我等百姓之福。”颜柏陪着笑,见朱政不理他,转头看向旁边一直不说话的书生,搭讪道,“阁下是——?”
“颜庄主幸会。”书生三十上下年纪,蓝色长衫,斯文有礼,“在下赵方亮,是开封府主簿。”
“原来是赵主簿,幸会幸会!”颜柏赶紧回礼,又寒暄几句,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这案子——不用封茶庄吧?”
“要等仵作验过之后才知。”赵方亮答道。
作为主簿,他一般都在开封府书房做事,这次是人手实在不够,才临时喊了他来替个刀笔吏的活。
当然开封府人手不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不时就要拆东墙补西墙,一个人当几个人用,赵方亮看看前面一脑袋官司的府尹大人,再看看后面无精打采的官差,咂咂嘴。
活没少干,饷银没多给,连轴转也没有辛苦费,也难怪大家怨声载道。
前面转弯就到了后院,所谓后院其实是一处花园,比前面几处更精致奢华,也不知从哪里移来的奇花异草,明明已入冬的天气,竟是郁郁葱葱,百花盛放。
朱政心念一动,似笑非笑看向颜柏:“看来这几位客人还都是贵人?”
颜柏也笑,带几分无奈:“反正都是小的得罪不起的。”
朱政开始头疼,颜柏得罪不起的人他也够呛得罪得起,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前面就是园子的正厅,离近了能隐隐听到里面交谈声,朱政带赵方亮和几位差人挑帘进去,看见屋内众人先是一楞,接着便行礼问候:“尚少卿、沈虞候。”
这两位都是官场新贵,官家面前的红人,颜柏说的没错,当真得罪不起。
尚辰正忙着安慰李靥,哥哥吐血的事情让小姑娘受了很大惊吓,好劝歹劝才将她从李栀床前带离,见朱政来了,礼貌地点点头算是回礼,沈羽倒是很热情,先是让座,又亲手给递了盏茶。
朱政赶忙道谢,接过茶来寒暄几句,方才落座观察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