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就更想哭,真是倒霉,背地里说句话还能被主人家听见。
“不不不,我没怪你,哎呀,真的没怪你!”沈羽被她哭得心慌,急得团团转,“你别哭啊,别哭。”
他将小娘子拉到一旁坐下,手忙脚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条手帕,干脆从自己袍子上撕了块布条下来,“你,你别哭!”
李靥本来哭得伤心,这会儿眼睁睁见上好的锦袍就这么白白撕掉一条,竟一时止住了哭声,她目瞪口呆将布条接过来,有点懵:“不、不会被骂吗?”
“唔,我就说不小心刮的。”沈羽见她不哭了,一高兴又撕下一块,“呐,这条也给你。”
“我不哭了,您别撕了。”李靥手里攥着两个布条,又想哭又想笑,干脆捂住脸,“别撕了,太浪费。”
“你不哭,我就不撕了。”
李靥点点头,象征性用布条擦擦眼泪,有点不好意思:“沈大哥如何、如何在此?”
“刚刚厨房送来上好的荔枝,居然是新鲜的,我恐被旁人吃光了,便特意装了些,来寻我邀请的客人。”沈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罐打开,里面是一颗颗饱满鲜红的荔枝,纹理细腻,散发着甜香。
“真的是新鲜荔枝啊!”李靥抹抹眼泪凑过去瞧着,“这个时节很少见呢。”
她哭过之后带了点鼻音,囔囔的像个小娃娃,沈羽笑着将瓷罐放进她手里:“都是你的。”
“可你说是给客人的。”
“是给我邀请的客人。”他看看小姑娘快要被擦破的脸颊,不动声色,“我初来东京城没几个朋友,只邀请了李娘子一位客人。”
立冬(四)
宴席尚未开始, 有专门的花厅供女眷休憩饮茶,尚辰跟李栀找了两趟,没有找到李靥。
“八成跑去哪里玩了。”李栀倒是不怎么担心, “臣北说跟靥儿是在回廊分开的, 估计是那里风景好想多呆会儿。”
尚辰眉头微皱,还是觉得不安:“我再去找找。”
“靥儿这么大了,不会跑丢的,我看你这义兄倒比我这亲哥更小心仔细。”李栀说着眼神一瞟,乐呵呵指着远处道, “这不是来了?”
尚辰转头, 穿红袄的小姑娘抱了个白瓷罐, 时不时打开看一看, 又对旁边的沈羽笑着说几句,沈羽抱着赵南叙的斗篷,跟着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微微弯着腰, 边听边点头。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和谐般配, 刺眼得很。
“哥哥!”李靥看见李栀,欢叫着跑过来,“你吃荔枝没?”
李栀先是跟沈羽打过招呼,又摸摸妹妹的手,只觉得比自己的还要温热些, 这才放了心:“荔枝?”
“就是席间客人都有的——”李靥说着疑惑回头看向沈羽,“荔枝呀。”
“许是数量少, 李学士进来又晚,没吃到。”沈羽笑笑, 面不改色地瞎扯,这荔枝是大理国进贡而来,全府上下就赏赐了这一点,全被他端了,旁人哪能吃到。
李靥倒是信了,点点头打开小瓷罐,大方地跟哥哥分享:“沈大哥给的,咱们一起吃,是新鲜的呢!”
“这季节能吃到新鲜荔枝也是稀罕。”李栀拈了两颗,给尚辰一颗,“丹景也尝尝。”
尚少卿接过那颗荔枝细细端详,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大理国昨日才送来的贡品,圣上将其中一筐赏给了护送有功的金吾卫,拿回去上上下下一分,怕是沈老将军跟沈家大郎加起来也就能得这么一罐。
居然拿老爹跟大哥的赏赐来讨好小姑娘,他无语地瞥了一眼春风得意的沈二郎,低头将荔枝剥开,送到李靥面前。
“我有一大罐呢,义兄自己吃吧!”李靥并没有领他的情,鼓着小脸断然拒绝,又低头掏出几颗给了李栀,“哥哥再吃些,我先进去了。”
说着昂首迈步进了花厅,看都不看少卿大人一眼。
他自有他的杨家妹妹,剥荔枝什么的,不稀罕!
尚少卿莫名其妙被冷落,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她,一时愣住,倒是沈羽地跟李栀攀谈起来:“听李娘子说,过几日要去清梦茶庄小住?”
李栀点头:“是,赵少监邀请的,说两家聚聚。”
“听说清梦茶庄最近有白狐出没,白狐祥瑞,见者皆福。”沈羽见李栀点头,笑道,“正巧在下也想去见识见识,可同行。”
宴席是男女分开的,在花厅呆了不一会,李靥就跟着一众女眷在沈府女使的引领下去了偏厅女席,跟贵妇娘子们坐在一起,金玉叶找人换了位置挨着她坐下,巧的是杨梦芝也在这一桌。
京城的女眷总共圈子不大,来来往往差不多都认得,有与杨梦芝交好的问起今日她跟尚辰一起来的事情,杨家娘子脸儿红红,羞涩默认了大家的猜测。
“杨妹妹好福气呢。”有熟悉尚家底细的夫人聊起来,不无羡慕,“尚少卿家世显赫,又是瑞王爷的外孙,里里外外哪里都尊贵,你若嫁过去,可真是享不尽的福了。”
“莫要乱说,皇后娘娘还、还没做主呢。”杨梦芝抿着嘴,笑意却是藏不住,“尚家哥哥今个儿也只是送我而已。”
“哎呦呦,都点名让他送你了,跟指婚有何差别!”
杨梦芝羞得用帕子捂住脸:“快别说了,真真羞死个人!”
李靥冷眼旁观,一口一个糯米圆子,不多时就吃进去大半碗,越吃脸颊越热,本来垮着的小脸悄无声息浮上一丝茫然:这些人又在聊什么?怎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叶子?你不舒服吗?”一旁的金玉叶发觉了她的异样,这才看到那碗糯米圆子被她吃了大半,“呀,这圆子是酒酿的,莫不是吃醉了!”
李靥眨眨眼,觉得有些晕,她拍拍脸站起来:“不打紧的,我出去透透气。”
“还是我扶你去吧。”金玉叶见她脚步迟缓,赶忙扶住她,两个人踉跄着走了没几步,就被进来的尚辰拦住了。
“义、兄?”李靥停住脚,抬头仔细辨认了一阵,发现果真是他,冷笑:“呵呵!”
尚少卿被这句呵呵噎得不轻,皱眉:“喝酒了?”
“吃了大半碗酒酿圆子。”金玉叶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