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断不可提出“我想吃哪道哪道菜”这种带了个人欲望的要求。
这一条明明白白写在赵家送来的家规上,只不过家规在李靥重生之后便被垫了花盆,她现在只想好好吃一顿上辈子没吃够的,油汪汪的炙鹅。
“你跟尚少卿审了快两个时辰,都问出什么了?”
吴思悠见她爱吃,干脆把炙鹅的盘子推到她跟前,“有什么线索?”
“嗯,线索倒是不少,有几个人嫌疑很大。”李靥放下筷子,油乎乎的手指认真数着,“万侍郎的侄子,沈老将军的小儿子,还有一个神秘的小郎君,据说长得眉清目秀,好像是南风馆的小倌。”
“不是好像南风馆的小倌,那就是南风馆的小倌。”一个男声突然插了进来,两个人循声望去,是隔壁桌一个胖乎乎的书生。
李靥认得这个人,他叫任海遥,是个秀才,办了份专写奇闻异事的小报,销量一般但可以糊口,除此之外好像还做些其他营生,之前就是因为帮她联系卖画才认识的。
“任秀才?”
见她认出自己,任海遥笑呵呵站起来作揖:“好久不见,李娘子安好。”
“任秀才安。”她点点头算是回礼,给吴思悠介绍道,“这位是《鲜果小报》的主编任海遥任秀才,是东京城有名的能人,任秀才,这位是——”
“认得认得,是东京城唯一的女仵作吴娘子,小生有礼了。”任海遥又作揖行礼,折扇一展,摇头晃脑,“在下能人算不上,消息倒是有些灵通,人称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闲不住嘴停不下腿东京城百事通包打听。”
吴思悠被他的名头逗乐了:“那任秀才都能打听什么啊?”
“这可就多了,只要是发生在这东京城的事,我都能打听到。”
任海遥干脆搬了凳子坐过来,“便说你们刚刚聊的那个吧,今日一早发现死在春意楼门口的玉莹,她有个相好,是南风馆的小倌,叫做思柳。”
“任秀才果然厉害。”吴思悠给他倒杯茶,“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玉莹本是大户人家的侍女,因为勾引那一户的郎君才被女主人卖到春意楼的。”
“哪户人家?”
吴思悠问得起劲,任海遥低头喝口茶,抿嘴笑而不语,李靥见他如此,心思一动:“任秀才想要在自己小报上写这个案子?”
“李娘子果然冰雪聪明,京城名妓惨死,多大的噱头,不止我想写,估计全京城的小报都憋着劲呢。”
“可查案是官府的事。”
“官府是明着查,查的是杀人凶手,我这是暗着查,查的是背后隐情。”任海遥用折扇遮住嘴,小声道,“二位刚从春意楼出来吧,里面什么情况,还望透露一二。”
吴思悠仔细想了想,好像开封府和大理寺也没说不让说出去,况且今早玉莹尸体就在外面,很多人都瞧见了,于是问道:“告诉你,我们有什么好处?”
“到时将小报收入分一半给二位娘子,如何?”
李靥正想赚点钱给家里多买些炭,当下就要点头答应,却见吴思悠摆手:“我们不要钱。”
“那二位娘子想要什么?”
“我们想跟你一起查。”
“二位如果乐意,在下求之不得。”
“成交。”吴思悠不缺钱,她只喜欢验尸查案,当下左右看看,确定站在远处的小雨跟香雪听不到,凑近了压低声音兴奋道,“咱去南风馆查查?”
缺钱的李靥差点把头栽进面前汤碗里:“啥?”
“你看啊,三个嫌疑人,有两个是达官贵人,咱们接触不到,就剩一个小男倌了。”吴思悠撺掇她,“你就不好奇?”
“其实挺好奇的。”李靥老实点头,“无论玉莹生前是何种样人,都不该受到这种残忍的对待。”
她低头算了算:”明晚哥哥要在翰林院当值到亥时,明晚去?”
“可以,只要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吴思悠说。
“在下也没问题。”任海遥说。
“那好吧。”李靥不太放心,再三嘱咐,“你明晚去找我,就说咱俩去州桥夜市,可千万千万莫要说漏嘴啊!”
吴思悠拍拍胸脯:“放心,打死也不会说的!”
风尘(四)
酉初三刻,尚少卿准时踏进李府大门,门房早得了李靥吩咐,没有通报直接便将人领了进去,是以他进到正厅的时候,李栀正沉着脸跟孙嫲嫲训话。
“家里没有这种乱打听的规矩,以后莫要再做了。”
孙嫲嫲站在堂下,叹口气:“老婆子知道,郎君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咱们李府也是门风严谨的人家,我就是私下里闲聊天问几句,毕竟娘子是要嫁过去的,不问清楚怎么成?”
“婚契既结,便不该疑神疑鬼。”李栀见尚辰来了,赶忙站起来问候,“丹景来了。”
又冲孙嫲嫲道,“你先下去吧。”
尚辰看看又摇头又叹气的孙嫲嫲,再看看一脸严肃的李栀:“这是——?”
“一点家务事,让丹景见笑了。”李栀请他坐下,“赵少监的表妹前些日子来了,孙嫲嫲也是爱护靥儿,总担心人家会对靥儿不利,便托了人去打听,被我发现了。”
“可是那个姓温的表妹?”尚辰想起来了,昨日马车外面那个女子,好像就是自称赵南叙的表妹。
“应当是吧,丹景认得?”
“不认得,只是昨日送靥儿回来时恰巧遇见。”他说着假装不经意道,“靥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