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对着满地白嫩可爱的蕈菇,她干脆将找尸体的事情抛到一边,只专心致志采摘起来,而尚辰看她不亦乐乎的模样,也就没提醒她本来是说要来捡柴的。
“这蕈菇好嫩,摘回去做汤正合适,鸡绒蕈菇汤,丝瓜蕈菇汤,排骨蕈菇汤……”李靥一边采一边絮絮叨叨,林边靠近河岸处,一棵大树下蕈菇白生生硬挺挺的,看起来格外肥美,她兴致勃勃挪过去,蹲在地上双手扒拉起来,只扒了几下,泥里便露出一点灰扑扑的布料。
那布料与蕈菇缠绕一起,被李靥双手一捧一起带出来,雨后泥土松散,布料牵牵连连不断,竟扯出一只青灰色的人手。
李靥觉得力道不对,疑惑低头,只见一只带着泥污的苍白人手自泥里伸出,直直指向她,顿时吓得惊叫一声扔了手里东西,一屁股坐在地上,抖着嘴唇再也说不出话。
尚辰就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听见惊叫声便急急过来,见泥里竟伸出只苍白人手,也是吓了一跳。
他回头朝一直远远跟着自己的侍卫春和看了一眼,示意他去喊人,自己弯腰将已经吓到腿软的小姑娘拉起来,一只手挡在她眼前:“不要看。”
若有似无的松竹香气笼罩萦绕,李靥刚才快要跳出来的心慢慢平静,她一动不敢动,只乖乖被他挡着眼睛,小声问:“是、是游典簿吗?”
月圆佳人还(四)
挡在眼前的手并没有实际接触到肌肤,可女子睫毛纤长,随着眼睛的眨动时不时拂过掌心,微微的痒。
尚辰放开手,闪身挡在她面前,端一副清冷正经模样:“回马车上去。”
“我不怕的!”李靥这会儿已经好了很多,好奇心大过了害怕,踮起脚想要越过他肩膀去看那只手,“尸体是游典簿吗?”
“只有一只手,是不是尸体还未可知,况且游典簿只是失踪,为何会认为是他?”他探询的目光盯过来,黑眸透亮清澈,像是能把人看透。
李靥被他盯得垂下头,背上起了一层薄汗,早听说尚少卿心思缜密,自己不该多问的。
“昨、昨日刚刚说过的嘛,所以我下意识就——”
好在尚辰并未过多怀疑,只点点头:“是不是游典簿要挖开才知,你退后远观,若有不适立即回去。”
“好。”
春和喊了唐君莫过来,三个人一起将松软的土堆挖开,一具尸体渐渐显露出来,死者面色青白,着翰林院官服,正是失踪三日的翰林院典簿游彦宏。
游彦宏的尸体在林子里,这跟李靥想的位置有点出入,想来四年后要么是期间人为移动过,要么就是那场雨实在太大,将尸体冲到了河堤上。
但不管怎样,尸体被尚少卿找到了,案子有了进展,她也总算不虚此行。
同行的那位吴思悠吴娘子看起来比谁都激动,只扫了尸体一眼便急急跑回马车,很快提了一个小箱子又跑回来,身上还罩了件白色罩衣。
罩衣样式简单利落,料子却是上好的飞花锦,还有那个小木箱,在阳光下竟隐隐有金丝浮现,似是极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
李靥好奇打量,觉得她这身打扮颇像个仵作,嗯,还是个很有钱的仵作。
见她盯着自己瞧,吴思悠友好地笑笑,澄澈明亮的大眼睛眼角微垂,小狗狗一样诚恳可亲:“我要去验尸,李娘子去不去?”
“我说你怎么到哪里都拎着你的仵作箱子啊。”刨完尸体去河边洗手的唐君莫打断了她的话,“还问人家李娘子去不去,哪有女子如你这般的。”
吴思悠做个鬼脸,丢下句我乐意,蹦蹦跳跳验尸去了。
李靥眨巴眨巴眼,问唐君莫:“唐官人,吴娘子是大理寺的人吗?”
“思悠不是大理寺的人,她是京城首富吴员外的独女,全东京城唯一自立门户的女仵作。”
“女仵作?听起来好神气啊!”
“哈哈,你是第一个说她神气的。”唐君莫不由多看了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几眼,“京城的闺秀们可都对她避之不及。”
“昭雪洗冤,让死者开口能言,自然神气。”李靥望着大树下验尸的吴思悠,眼神向往,“自立门户也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往后不必依附夫婿亦可独立生活,当真让人羡慕。”
“这倒是,怎么说仵作也算是门手艺。”
“唐官人呢?”她问身边这位年轻郎君,“您是大理寺的人吗?”
“算是吧,也不算全是,此番来投奔尚少卿,便是想入公门找个营生。”
“唐官人是秀才?”
“小爷可不是什么酸腐秀才。”唐君莫胸脯拍得山响,“小爷是个大侠!”
李靥吓一跳,秀气的眉毛高高挑起:“大侠?”
“那当然,行侠仗义的唐大侠!”
“哦?”
“怎的不信?我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听过江湖六君子没有?”
“没有。”
“小娘子没见识,小爷是六君子之一,很厉害的!”
“哦哦。”
“哎?你这小娘子哦得很敷衍呐!”
“致命伤在后脑枕骨处,伤处为长条状,轻微渗血,内部肿胀,应为钝器击打所致。”吴思悠查验完对尚辰讲道,“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只有几处轻微伤,没有中毒。”
“钝器击打。”尚辰眉头微皱,“长条状伤口,棍棒?”
“嗯,大概这么粗。”吴思悠拇指食指圈出一个大概的粗细,“没有反复击打痕迹,一击致命,凶手力气不小。”
“可还有其它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