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适,徐舒连忙迎了过去, 扶着他坐下:“您本来就有伤, 就别动怒了。”
闻澈甩开了他的手,打开水囊将水饮尽, 才狠狠地瞪了徐舒一眼, 斥责道:“本王现在是管不了你了, 越发僭越不知分寸!”
徐舒往后退了两步, 一撩袍摆跪了下来, 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属下是为了殿下好。元大人也特意嘱咐过不许您知情。不然以您的脾气, 只怕不肯。”
“你也知道我不肯!”
闻澈扬高了剑鞘就要揍他, 却在快要触及他肩背之时收了手,恨声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元蘅的副将,跟她打着商量来欺瞒我!老实交代清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营帐外风声飒飒, 几欲把帘布吹开。
徐舒跪着地上, 许久没吭声。毕竟他最是熟知闻澈的脾性,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把元蘅留在启都那样凶险之地。
其实徐舒才是其中最为难之人, 若是他一直隐瞒得好,而元蘅在启都真的出了什么岔子, 他才是要愧疚死了。而他若将这些事都说明白了, 只怕会妨碍江朔这里好不易稳定下来的局势。
闻澈怒极:“你说是不说?”
索性将实情说明白,徐舒道:“起初在琅州时, 听到元大人这般与属下说,属下心中也慌得很。当今皇帝什么脾性,谁人不清楚?可是启都乱了,安远侯府出了不少事。这承运辎重的军官来时与属下说,侯爷遇刺身子不好、景世子也中了毒。现今我才理解了她,回去是对的。”
回去的决定对与不对,闻澈不想论。
他强忍下胸口的闷痛,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看向跪着的徐舒:“在琅州时你就知晓了?就我不知晓,对么?”
他站起身,道:“她那时身子不好,我又忙于琅州军中之事,于是便让你多照看她。好啊,照看得好,你和她一同来瞒我?今日若非你说漏了嘴,又打算何时告知我呢?”
徐舒理亏,没说话。
闻澈闭目冷静,像是被钝刀子割在心口,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现今的启都是如何的水深火热,你心里不清楚么?你不拦着也就罢了,还不告知于我?她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要我如何?”
“殿下……”
从应下元蘅这桩请求,徐舒就心中一直忐忑,“元大人言之凿凿,我瞧着回去也没什么不对的。”
“可我不要她争这些!”
这口气如何也顺不下了。
闻澈随意地披了件衣裳就要出去,徐舒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走到那些辎重粮草跟前,闻澈看着祝陵在点数,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唤他上前来问话。这段时日祝陵为了江朔军的粮草,几乎是吃不下睡不着,好不易启都有了消息,简直就是救命的。
闻澈检查了其中的米粮。
这数万石粮食,确如徐舒所言,是新鲜的。当今天下缺粮,百姓单单是供给自己都困难,启都能调度出这般多余粮着实是不易。
元蘅顶着多大的压力做下这些事,自是不必言说。
闻澈终于再度开口:“从闻临口中夺出这点东西,只怕艰难。启都那边怎么说的?”
徐舒答:“押运之人只说这些是朝廷拨出军需,要您好生准备与赤柘的作战,待战事平歇,要您交还帅印。”
闻澈蹙眉:“元蘅的消息呢?”
徐舒道:“来人只说元大人如今官拜内阁次辅,备沐皇恩。旁的,就没听说了。此人还想亲自见您,属下没准许。毕竟不知底细,还是少让他在您跟前晃悠为好。”
闻澈“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绕着这些辎重踱步。
“属下知晓您心疼元大人不容易。”
徐舒跟上他的步子,“可就是因着不容易,她才不愿让您知道啊,怕的就是您一时冲动,不顾大局。今时无论如何,您都应当以江朔为重。即便您回了启都,也是自投罗网,闻临可不会放过您的!只有在此处,您也才有为之一搏的机会啊!”
闻澈烦躁地瞪了他一眼:“念经一样!我何时说要回去了?”
“不……不回去啊……”
徐舒这才冷静下来,放慢脚步。
闻澈沉默地逐一查验粮草,良久,才拍了拍肩上的雪粒,仰面看着灰蒙蒙的天际。
江朔什么处境?耗了这般久才赢了一回,赤柘随时再冲回来。天下不保,什么权争都没用。何况闻临最是忌惮江朔,想来不敢如何针对元蘅。
他阔步往回走,“有我在此处,她才能无恙。”
伤病还是没瞒住。
军中的大夫替他诊脉之后,发觉闻澈虽外表无异,可是内伤极重。
大夫捋着胡须追问,才知晓在一次在引赤柘部深入雪山之时,闻澈的马受伤从而铁掌滑脱,闻澈整个人摔下马,后背撞向了巨石。为了不耽搁军中之事,闻澈并未声张。
按道理来说,这坠马尚不至于留下这般重的伤疾,正是多年前在衍州坠过崖留下旧疾,这才导致今时的内伤。
旧疾加新伤最是耗人,大夫也没旁的法子,只能先开了药方,吩咐人将药煎了下去。
闻澈蹙眉撑着桌沿起身,听着帐外的动静,知晓是祝陵等人在说话。
见他出来,祝陵抱拳:“殿下。”
闻澈问:“这是做什么?”
祝陵答:“启都来的人要折回了。此番虽是陛下下放粮草,可这押送粮草之人正是元大人的亲信。不知殿下可有什么话要他捎回去么?”
捎话么……
提起元蘅,他已经分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了。既恨她这般费心瞒着他,又疼她做事总是不周全自己。
“没有。”
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高兴,祝陵走了过来,放低了声音:“殿下真的没有话要传么?若要启都再来人,可就不知是何年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