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不是出于女子之羞怯,反而每回出手极狠, 对他没有半点留情。
这样好的美人, 为何要浑身带刺。
他轻叹一声, 微微挑眉:“其实有一事, 朕着实不解。”
元蘅看了他一眼:“陛下有事直问即可。”
“你可后悔过?”
闻临停在了树荫之下, 枯枝上的雪簌簌地落了下来, 掉在了他的肩上。
他又道:“朕是说, 当年你不肯嫁入越王府之事。”
见元蘅面无表情,闻临又补充道:“若是你当年嫁入了越王府, 今时的皇后之位便是你的。母仪天下有何不好?更何况……”
他走近元蘅,“当年朕对你是真心求娶的。”
距离过近, 他身上的御香过于浓郁, 元蘅皱眉, 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唇角含笑:“陛下这话不该对臣说, 而该对皇后娘娘说。”
前半刻言语之间还是设法夺权,转而又讲真心, 这样的真心着实是听着可笑。
闻临叹息:“你不信朕么?有些话着实不知与谁讲了, 皇后云音,哪里都好, 可是她姓陆。何况宫中一直有关于她的传闻,说她……”
不必再讲,元蘅也听过那些传闻。
左不过是讲当年的陆云音心悦沈钦,在沈钦尚为书生之时,便总入文徽院寻他。
元蘅道:“臣姓元,着实好不到哪里去。还有那些传闻,也不是近日才有的。陛下若是介意,当年为何娶她?既然娶了她,便是真心爱慕,日后还是不要说这些伤情分的话为好。”
“是朕失言。”
元蘅只觉得可笑。
陆云音从来都是不愿意嫁与闻临的,可是她没有决定自己姻缘的机会。她被父兄当作礼物送了人,在终于下定决心安于己命之时却又被夫君嫌恶。
闻临这样的人,为了权力之时对人百般示好,内心里却并非如此做想。
而他如今所说的所谓对元蘅的真心,其中掺着多少算计,元蘅再清楚不过了。
见来硬的不成,只好来扯情分了。
不知觉间,御花园已经走到了尽头,闻临犹豫片刻,还是不甘心:“朕打小就被人拿着与他比较。”
闻临没说是谁,但元蘅听懂了。
他道:“他顽劣,朕就多读书,总想着就算他是嫡出又如何,朕总有一日会比过他。他在俞州的那些年,朕从未懈怠于功课,父皇重病,朕就代监国事,得了朝臣认可。这些仍旧不够么?为何就连你,也要处处护着他?”
元蘅未答。
闻临继续说着,模样瞧着很是动情:“你若是后悔,朕的后宫,仍有你的位置。你后悔么?”
“登阁入仕,从未后悔。”
元蘅不肯朝他靠近,只是躬身一拜。
闻临冷笑了一声:“答得好。”
长随仍旧在轿辇之下候着,见闻临折返回来,上前来搀扶着他坐了回去。直到轿辇抬起,一行人远去,元蘅才再度起身,望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回想着方才的话,嗤笑了一声。
书卷被抬手挥落一地。
案前的烛火被袖风拂得四下摇晃着。
陆钧安跪在地上,连眼也不敢抬。
陆从渊站起身,绕过桌案,踱至陆钧安的身旁,眼底的冷意愈发浓重,在掌风即将落在他的侧颊之时,陆从渊住了手,愤恨地收了回去。
陆钧安颤抖着:“兄长……”
“你还认我这个兄长么?我以为你在启都已经无法无天了。谁准你往侯府去的?”
陆钧安道:“是,是陛下啊。”
果真是陆从渊所猜想的那般。
这一掌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耳侧。
“愚钝!他闻临想要侯府的兵权以掣肘我陆氏,你就这般巴巴地替他去?”
“兄长,我没想那么多啊。他待云音好,我就待他好,我哪里知道他竟然还心存算计?早知如此,当日我万不会去侯府的!”
虽说陆钧安的混账名声远扬,但对妹妹却是百般疼爱。妹妹已经嫁给了闻临,他对闻临就没有了一丝的防备。那日闻临以高官诱他前往侯府,正是想通过他的手达成自己的目的,顺便将脏水泼给陆氏。陆钧安自然没想过自己被算计了。
陆从渊怒道:“奉着他的旨意去就罢了,你竟还借机报复侯府世子?我瞧着如今的陆府也不必是我当家了,换与你可好啊?”
白日在元蘅那里受到的屈辱无处发泄,也唯有在此斥责陆钧安了。
见陆钧安不应声,陆从渊正欲扬手再掴一掌,谁知此刻门却被推开了。
见着来人是明锦时,陆从渊还是将手轻落下了。他不再理会陆钧安,越过直接去迎了明锦。
“你身子还不好,天这么冷,怎么出来了?”
明锦抵着唇轻咳,神色冷淡:“你们吵死了,我睡不着。”